果然是不同人不同命，各有各的緣法。

  在他楚斯寒眼裏，她蘇念卿不管再怎麽努力，都隻是根草，蘇恩萱的一個眼神一句話，於他來說都是寶。

  那種什麽都不是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拚命的攀爬著想要走出低穀，卻沒想到爬過了那麽多荊棘總算登上去的時候，看到的又是另一個綿延不絕的山穀，沒有盡頭的絕望在這一刻潮水般洶湧而來，瞬間把她淹沒，而她掙紮其中，認命的不再掙紮。

  聽到楚斯寒這番話，蘇恩萱是再高興不過的，既能斷了蘇念卿的念頭，又重重的打擊了她的驕傲，同時還滿足了她的虛榮，這一次，她是贏得徹底了！

  從小到大，她什麽都能從她手裏搶過來，可搶過來的東西並不代表她就贏了她，畢竟那些東西對蘇念卿來說可有可無，而楚斯寒不同，蘇念卿愛他至深，從她身邊搶走了他，這無疑對她來說是致命的打擊！

  挑挑眉，蘇恩萱驕傲的瞪了蘇念卿一眼，嬌笑著依在楚斯寒懷裏，柔柔的抬眸，楚楚可憐的眨眨眼：“寒，我不知道你對我竟然愛得這麽深，對不起……我以為，以為你不愛我了！”

  感動的語氣楚斯寒輕顫了下，低頭的時候看到她盈滿眼淚的眸子，心疼的直把她按在胸口，他輕拍了拍她的背，暗沉的眸覆滿溫柔：“我愛的人一直都隻有你，再沒別人！”

  溫柔繾綣的語氣，旁若無人的大秀恩愛，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尤其是對上蘇恩萱那得意地眼神時，蘇念卿恍惚覺得自己被人狠狠地當頭揍了一拳，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有股涼氣從頭涼到腳，更有種眼冒金星的錯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虛假，視線也漸漸變得模糊而陌生。

  胸口被什麽東西砸出了個洞，楚斯寒誓言一般的承諾輕而易舉就擊中她的痛處，那個隱藏得很好的傷疤被猝然揭開，痛得她呼吸困難！

  這話於他來說仿佛隻是隨口說說罷了，可是她卻覺得心頭幡然湧動，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一下，在那樣柔軟脆弱的組織上穿過，或許力氣並不大，但是立刻引來一片酸澀而尖銳的疼痛。

  她是真的覺得疼，胸口一陣一陣地緊縮，難受得喘不過氣來，直覺地張開嘴巴呼吸，結果吸入一口濃烈的香水味，嗆得她繼續就要落淚！

  原來一切都是假象，那些曾經最美好的東西，一件一件成了最大的殤，開始逐個離她遠去，原來自己什麽都留不住，唯一能夠抓住的也隻有虛幻而可憐的回憶。

  她花了那麽長的時間，卻不曾真正抓住過他的心，不管多麽努力，結果卻還是以失敗告終。以為什麽都有個盡頭，以為一切都會結束，可是到頭來才發現，有些情感如同生了根的樹，一直長在她的身體裏，不能拔，連碰一碰都覺得疼，那是一種連皮帶肉撕扯的疼痛。

  唯獨這一次，唯獨這一個人，她愛得那麽不甘心，這麽不舍得……

  依偎在楚斯寒懷裏，蘇恩萱看著幾乎就要崩潰的蘇念卿，不忘在這節骨眼上再給她重重的一個打擊：“斯寒愛的人是我，既然我為他回來也為他留下了，從此以後他也不需要你了，你就不要再死纏爛打了，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嗬。”苦笑了聲，蘇念卿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驕傲而倔強，即便今天當著蘇恩萱的麵犯賤了一次，她也還是不願讓她踐踏自己的尊嚴。

  誰都可以，就是她蘇恩萱不行！

  “楚斯寒，你欺人太甚！”她轉眸看向臉色沉冷的男人，“如果你早點跟我說你不愛我，你愛的人是蘇恩萱，我絕不會對你死纏爛打！但是你沒有說，一直在欺騙我的感情……你對我不仁，就不要怪我對你不義！”

  握緊拳頭，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齒的開口：“文化工程的案子我不會再跟你合作，也不會跟你談，因為還沒簽約，我們公司不用承擔賠償責任！”

  “蘇念卿，你不要太過分！有什麽事你衝我來，你這麽不擇手段的對付斯寒，你以為他會因此而臣服你嗎？那你就太不了解他了！你越是這樣，我們越是要幸福給你看！”

  “嗬，幸福？蘇恩萱，搶到手的東西不見得就適合你，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麽心安理得的幸福！那我就先祝你們長命百歲！”轉頭，她看向一旁自己生命中最深執念的男人，勾了勾唇扯出一抹冷笑：“並且，一世孤獨！”

  曾經有多愛，此刻就有多恨。

  她和他，終究走上了殊途同歸的道路，那樣的決絕，那樣的義無反顧。

  對上楚斯寒那張淡漠而陰沉的俊臉，深邃的眸光裏明晃晃的溫柔，卻全數不是屬於她的！

  心中卻好像有什麽東西倏然清晰分明起來，微微帶著涼意，如同薄淺而危險的冰麵苦撐了許久，卻在這一刻終於破裂，那些細碎的冰渣陸續滲進了身體裏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帶著不可抑止的刺痛，卻又令人清醒。

  即使不願意，但似乎終於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不愛她，真的不愛！

  就算再不情願，她知道，自己也不會這樣天長地久地等下去了……

  這場夢，這場一個青蔥時節裏，那個驕傲的男人曾經帶給她的夢境，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醒過來，隻是她不知道，醒過來以後，她還能擁有什麽！

  這場愛情，它耗去了她太多的光陰和心力，她從未像現在這樣疲憊，疲憊得想要放棄。

  深吸了口氣，她把眼眶裏噙著的淚水硬逼了回去，至少在蘇恩萱麵前，她不想示弱，即便今天楚斯寒這番話已經讓她沒有了任何尊嚴，可她還是不想輸。

  在他錯愕的眼神裏，她緩緩轉過身，昂首挺胸邁步走出了壓抑的辦公室，驕傲的身影留給身後的男人一抹清冷。

  腳底下，還未痊愈的傷口又開始潰爛，錐心的疼和胸口彌漫的傷痛糾纏在一起，漸次麻木。

  道路兩旁高樓林立，車窗外是商務區繁華的景象，可是夕陽在灰色的高大建築之間緩緩墜落，餘暉蒼茫，那樣的光芒近乎寒冷。

  看著她紅著眼睛出來，葉桑梓和玲瓏互看了眼，誰都沒說話。

  車子緩緩駛離商務區，側著頭看著窗外不斷掠去的水泥森林，臉頰上涼涼的，伸手一抹，竟然是淚水。

  腦袋被胸口的疼壓得昏昏沉沉的，抹了抹眼淚，她吸了吸鼻子，淡淡的開口：“桑桑，我們去魅都。”

  接到指令，葉桑梓顯然是知道魅都是什麽地方，轉頭看了玲瓏一眼似是在征求意見，見她點了點頭，她才應了聲：“是！”

  華燈初上的夜晚，a市的繁華漸漸在燈火輝煌中顯耀出來，黑夜中的城市，充斥著一股奢糜的氣息。

  魅都是a市最大的一間休閑夜總會，其中囊括了酒吧俱樂部和商務會所，雖然都掛著夜總會的牌子，做的倒是本本分分的生意，每年“掃黃打非”時期，魅都都是其他會所夜總會的表率。

  正是因為有盤根錯節的關係網，所以才奠定了魅都在a市的地位，地位高服務好，消費自然也不低。

  魅都的消費一律采用全會員製，來這裏的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貴的名流政要或者商業大碗，有錢人的世界，從來都是聲色犬馬。

  抵達這裏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門口的停車場上已經停滿了各種車子，仔細一看，放眼望去，偌大的停車場儼然成了世界名車的展覽會，好多車子都是世界頂級的牌子，a市大部分喜歡夜生活的人，有能力享受這種尊貴的，自然會選在魅都。

  來魅都消費，除了能彰顯身份尊貴之外，在這裏還能碰到不少的商機，國人的生意除了在酒桌上談成，還有一個便是夜總會了。

  魅都的會員卡是蘇紹琛送給她的23歲生日禮物，那一年她跟朋友聚會提議去魅都，知悉那兒是會員製以後，跟蘇紹琛抱怨了很久，總想不明白為什麽高檔的地方都要分貴賤，這種感覺讓她很不爽。

  直至蘇紹琛在她生日這天帶她進來這裏，她才知道普通夜總會和高級夜總會的區別，用錢堆砌出來的世界，就連洗手間的馬桶你都能看到錢的影子！

  金碧輝煌的一樓大廳，奢華的水晶吊燈從頭頂的天花板墜下，灑下一廳耀眼的明黃，古典與現代組合的典雅設計，讓人置身其中時刻都能體會到至高無上的尊貴。

  剛進來，很快便有年輕的侍者迎了上來，跟侍者要了個酒吧的小角落後，她轉頭看向葉桑梓和玲瓏，“想喝什麽自己點，不用客氣，今天我請客！”

  玲瓏緊張的看著她，猶豫著站起身：“老大，你……你想做什麽？”

  “我到那邊吧台去喝酒，你們留在這裏。”說著，也不給他們回話的機會，轉身就走。

  酒吧的設計風格比較獨特，樓梯在正中間次第而上，兩邊設置了三層的包廂和卡座，卡座外圍還有弧線形的吧台，站在二三樓梯杆邊上，可以清晰地感受一樓大廳舞池的喧鬧。

  二樓的吧台上，蘇念卿跟調酒師要了瓶威士忌後，一個人趴在吧台上徑自的喝了起來，其實她並不是來買醉的，單純的喝酒她並不容易醉，隻是覺得心裏太悶，需要找個地方發泄一下！

  支著下顎，她輕搖著手裏的水晶杯子，琥珀色的液體在杯壁上回旋，耳旁傳來卡座上陪酒小姐的嬌笑聲和調酒師叮叮當當的調酒聲，仰起頭一口灌下杯子裏的液體，辛辣的酒精充斥在喉嚨裏，嗆得她急促的咳了幾聲。

  咳得幾乎咳出眼淚的時候，微微仰起頭，眯著眼把眼眶裏的淚水隱忍了回去，好看的脖頸在昏黃的燈光下勾勒出優美的弧度，等到她感覺自己稍稍能控製住情緒的時候，這才睜開眼低下頭去繼續喝。

  蘇家人都會喝酒，她自然呢不例外，小時候爺爺總喜歡拿著筷子沾了酒放到她嘴裏，辣辣的味道頓時讓她皺眯了眼，稚氣可愛的模樣總能逗得爺爺哈哈大笑，時間久了，她也就這麽給熏陶出不錯的酒量！

  這幾年在商業上的應酬，隻要不是酒鬼，她大都能應付得了他們的敬酒，不會在酒桌上耽誤了正事。

  看著她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葉桑梓擔憂的看向玲瓏，皺著眉問：“玲瓏姐，咱要不要去勸勸老大啊？！”

  喝了口手裏價格不菲的飲料，玲瓏抬眸朝吧台瞥了眼，轉頭看著她，一臉淡定，顯然並不擔心，“她需要發泄一下，就讓她發泄吧！醉不死人的！”

  聞言，葉桑梓不可置信的瞪了她一眼：“哇……你什麽時候這麽沒良心了！那可是老大哎，你怎麽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也沒用啊，她要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誰勸都沒用！”玲瓏白了她一眼，輕歎了口氣，“我跟在她身邊的時間比你長，比你更清楚她的性子！”

  “真、真的不用管麽？”

  “說不用就不用！老大太累了，醉了也好，醉了就不會難過了！”放下一段堅持了五年的感情固然不容易，需要時間也需要勇氣，有些東西沒有想象中的容易，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就看她想不想放下而已。

  葉桑梓不認同的反駁：“一醉解千愁都tm騙人的，真喝醉了吐得翻江倒海不說，明天起來還會頭疼，幹嘛這麽折磨自己呢？！”

  咬著吸管，玲瓏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隨口扯開話題：“這裏的巧克力係列甜點不錯，你不是喜歡吃嗎？可以點一客慢慢吃！這可是會員製的地方，不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

  “你別把我當成隻會吃的吃貨好不好？老大這樣我也心疼啊！那個什麽楚斯寒，真tm混蛋！要不是怕老大把我趕回北京，我現在鐵定套那家夥麻袋狠狠揍他一頓了！”

  “打人多沒勁！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好多年前我的性子就跟你現在一樣，遇到不平就想動拳腳，後來老大告訴我，真正要報仇，不一定要動手打人，打架解決不了問題。如果真想出口氣，可以在商業上或者他們的弱點扳倒對方，要贏就必須贏在點子上，打架算什麽，最沒腦子了！”

  “你這話怎麽跟我boss說的一模一樣？他也總跟我說打架解決不了問題，要學會用腦子！可就這麽放過那混蛋，我都覺得不甘心！”

  “誰說要放過那混蛋了，老大現在是還沒出手，等她出手，誰與爭鋒？”看著吧台那道落寞的身影，她輕擰了擰眉，“我看老大現在是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對楚斯寒動手吧！”

  “這有什麽可糾結的，那混蛋都敢在婚禮上做出那樣的事情了，壓根就不用手下留情。”

  “你不懂，老大愛他很深。過去五年裏，為了他，老大吃過很多苦。楚斯寒不愛她卻還把她留在身邊，一直在欺騙她的感情，沒有哪個女人會承受得了這樣的欺騙。五年的付出，換來這樣的結局，想來她也是不甘心的。”

  “真希望老大能看開一些。”看著吧台邊獨自喝酒的身影，葉桑梓輕歎了口氣，沒再說話，視線緊緊的定在吧台上。

  三樓欄杆邊的羅馬柱子後，一道米色的身影慵懶的倚在柱子上，合身的休閑服得體優雅，修長的手指間勾著一杯葡萄酒，香氣彌漫。

  男人饒有趣味的看著樓下那獨自喝酒的身影，他站在這裏有些時候了，剛剛看到她仰起頭的時候，優美的頸線泛著一股惑人的氣息，勾得他心癢難耐。

  等她睜開眼的時候，水晶吊燈下，一雙玻璃眸迷離憂傷，他站著的這個角度，恰好能把那星星點點的璀璨光芒收入眼底。

  有那麽一刻，他被這雙眸子吸引住了全部的視線，居高臨下的氣勢，他恍惚覺得自己看到了隻可憐的小寵物，一個人躲在角落中獨自舔著傷口。

  邪氣魅惑的俊臉高深莫測得讓人難以琢磨，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揚，妖嬈的桃花眸肆意的眯起，透著一股獵人般勢在必得的光芒。

  有趣，他今天算是找到獵物了！

  似乎是他的眸光過度專注，引起了一旁黑色西裝的男人的注意，男人鬆開摟著女人的手，勾了杯紅酒走到他身邊，輕笑道：“怎麽，站在這裏看了一晚上，總算找到獵物了？！”

  順著他的目光往樓下望去，二樓半弧形的吧台邊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與此同時，他還看到了周遭那不少蠢蠢欲動的欲望。

  黑衣男子雙手撐在欄杆上，半眯著眼看著吧台邊的身影，仔細打量了一番後，揚唇一笑：“這個就是你看上的獵物？！眼光不錯嘛！你看上的果真都是極品，瞧瞧，這裏什麽時候出現這種轟動場麵，一二三四五……全都蠢蠢欲動，落單的小美人兒，果然很受歡迎呢！不過，瞧她臉上那倔強的樣子，恐怕這不是隻乖巧的獵物呢！”

  “太過乖巧，到了床上可不好玩！”薄唇微微上揚，桃花眸裏迸射出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