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8 章
作者:晴空之下      更新:2022-05-10 18:19      字數:4854
  生死一瞬間, 真要是魯莽衝動的人,是不可能混到左穀蠡王這樣的高位的。

  雖然顏麵受損,但栽了就是栽了, 對方既然能算計他兩麵夾擊, 自然不可能讓他輕易拿下東萊城, 麵前這座城池多半是要消耗他大量的兵力和資源的。

  而且就算拿下來,恐怕為未必能夠守得住。

  左穀蠡王不會天真的以為,等他殺入城中就能將那些威力巨大的火炮抓在手裏, 反客為主。

  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最現實的情況,是他的大軍被這些火器重創,等炮1彈打沒了, 那些業人會直接毀了炮身,就算他拚著人命填埋進了東萊城,接收到的多半也是個廢墟。

  廢墟是收不住的, 過兩日就會成為被黑甲軍圍困他們的棺材。何況東萊城四麵通達,幾乎無險可守,拿來了除了能找補些麵子, 什麽實在的好處都拿不到。

  “吩咐全軍掉頭, 立刻前往南召!”

  左穀蠡王當機立斷道。

  南召雖然不大, 但有白龍山做為屏障,山中流出的二牛河匯入南江, 可以保得一條水上通路, 不至於被圍困在死角, 而出了白龍山的東麓就是豐饒的南郡。

  這個時候, 他忍不住後悔之前縱容火雷聖巫與陸家鬧翻。

  若雙方還能保有之前的合作關係, 現在說不定還可借助陸家的船隊北上, 與被分割在中原北部一帶的部族軍匯合, 積聚力量,卷土重來。

  不過陸家這事做得也的確不地道,明明是自己下手殺了親子,結果還反咬一口,把髒水潑到他們西胡人的頭上,真是當了□□又要立牌坊,虛偽得讓人惡心。

  想到這裏,左穀蠡王胸口的惡氣更憋悶了。

  仗打到這個份上,他哪裏還看不出墨宗矩子遇刺這事有門道!?

  陸家肯定是動手了這沒得說,但人未必就真死,或者死了也不甚重要,至少還容得封家那煞星借此機會給他做下了一個圈套。

  可氣的是他還真就中了挑撥,與陸濤翻臉捅出了雙子的事,還差人四處宣揚,可是把陸家得罪得徹底。

  得罪便得罪,那又怎樣?不過是多了一個敵手。

  反正他們西胡部族是要入主中原的,隔江而治的約定不過就是穩兵之計,早晚都要打起來,現在提前一陣也沒甚大不了!

  以封愷現在的實力,拉著火炮穿山越嶺是不大可能的,進了白龍山他們就安全了。

  他想得很簡單,卻不知道去往白龍山這一路上已然被布下了幾道關卡,危機重重,步步涉險。

  先是在揮師南下的時候遭遇伏擊,邊軍也不知從哪裏搞到了小型火炮,威力雖然不比城防炮和岸防炮,但勝在機動靈活,攜帶方便。邊軍用於拉火炮的馬車都安裝了橡膠輪,行走間輕快安靜,速度也比西胡大軍的糧草輜重快上不少。

  冷兵器時代,熱武器的威力自不必言,時不時就突發的戰鬥就給胡騎造成了大量傷亡。偏邊軍專門挑夜晚伏擊,夜間視線不好,炮彈打大營卻是一打一個準,許多胡兵在睡夢中就丟了性命,剩下的縱然機警,但夜間驚馬和踩踏事故不斷,等各部葉護們終於穩定住局勢,始作俑者已經逃之夭夭,擺在他們麵前的便是無數部族勇士的屍體。

  更糟糕的是,日日如此,神出鬼沒的伏擊,攪得大軍如驚弓之鳥,根本無法休息。幾日下來,西胡大軍的士氣肉眼可見地頹敗。糧草被搶了好幾次,又一把火燒掉了大半,眼見著補給跟不上大軍的消耗,左穀蠡王不得不下令一日三餐減為一日一餐,遣人四處尋找野菜野味,勉強維持大軍戰力。

  等大軍進入白龍山,無意義的非戰減員已經超過萬人,膘肥體壯的戰馬也都瘦的皮包骨,更別說消耗大、食量大的西胡勇士了。

  左穀蠡王坐在二牛河邊,看著自己頭發蓬亂,狼狽不已的倒影,隻感覺此生從未有過的憋悶。

  他以前便是不得勢的時候,也不曾這樣淒涼,如一個無家可歸的野狗,找不到落腳之地不說,一路還被人用棍棒驅趕,如何能讓他忍得下這口氣!

  偏這個時候,親衛送來了今日的飯菜。

  一塊幹巴巴的黑麵餅,一盤不知名的山野菜,還有一點醃製的鹹馬肉,這就是西胡左穀蠡王本日的口糧。

  然而這已經是軍中最好的配給了。

  看著這少的可憐的食物,左穀蠡王胸中的怒火越發高漲。

  南召城小,容不下這大軍全員駐紮,他的糧草和補給也都告罄,若不能及時補充,大軍在南召就是坐困等死。

  比起茫茫的白龍山,那自然是富庶的南郡更容易補充給養。左穀蠡王在西胡王庭的時候便聽過,南郡遍地黃金,糧食倉子都裝不下,豬狗吃的都比邊鎮豐富。既然已經和陸家撕破臉,那也便怪他不講道義,是陸濤先對他下手的!

  左穀蠡王狠狠咬了一口黑麵餅,幹硬的口感與他在舊京宮中享用的美味相去甚遠,越發襯得如今落魄淒涼。

  他嚼了嚼一口吞下,然後冷聲對麾下眾部族首領發布命令。

  “哈奇納、德素、也台達三部,明日從東麓出山,本王聽聞南郡的糧食都已入倉,沒道理咱們在山中挨餓受凍,便依照老祖宗的規矩,去打他一輪穀草吧!”

  同一時間,遠在中原鼎豐城的陸時己卻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陸濤為獨子向定安城求親一事,無意中終結了頂風成為世家聯軍內訌的狀態,鬥得正酣的各方勢力驟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對手並不是同階級勢均力敵的其他世家,而是遠在邊關世代軍伍的兵頭子。

  雖然心中鄙夷封伯晟的血統,可如今已然不是靠著血統就能高高在上的時代。亂世中唯有實力是以第一位的,天下誰人不知封家獨子率領的黑甲軍兵強馬壯,的所向披靡,是一塊絕對惹不起的硬骨頭!?

  而且這兵家子模樣出挑,有手腕有謀斷,一看就不是池中物。便是封伯晟自己看上他們家的兒女孫輩,他們也會忙不迭地連聲應下。東山朝的世家被鼎豐城那場屠殺徹底嚇破了膽子,管他什麽匹配不匹配,結一門實力強橫的親家才是硬道理。

  崔安出使定安城的消息傳出,也不知有多少世家暗暗扼腕。

  隻恨自己晚了一步,膽子不夠大,心思不夠果決,讓陸家人搶了個頭彩!

  如今皇室司馬一族幾乎斷絕。論實力也唯南郡陸氏可與雍西關封家匹敵。目前封家忙著剿滅胡騎,陸家拿出來的又是族長嫡子、名聞天下的少年英才陸時己,這兩家一南一北強強聯合,旁人自然沒了指望。

  比斷絕了靠聯姻攫取利益的想法,眾世家的注意力隻得轉回到眼下的戰事上。

  有了陸家船隊源源不斷的運送給養,世家聯軍靠著車輪戰持久戰消耗戰,圍困鼎豐城一個半月,終於磨光了業朝王室的最後一絲氣數。

  司馬燁坐在已經空蕩蕩的大殿前,半身染血,左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仰頭看向頭頂的星空。

  這是鼎豐城的星空,一座方方正正的宮殿中的星空,隻是他過去幾年都沒有心思觀賞,沒想到走到人生最後時刻,竟然隻有這片天陪著他。

  鼎豐是開國高1祖發跡的地方,也是他們司馬家的福地。當年他入主這座宮殿,正是人生最意氣風發的時候,身邊圍繞著無數文臣武將,手中掌握著大業朝的部分江山,他以為他會與祖先一樣,在這裏完成畢生的夙願。

  然而這一切,便如幻夢一般轉瞬即逝。

  曾經莊嚴厚重的大殿如今已經一片狼藉。就在前日,他在殿前的台階下親手斬殺了五名背主投敵的叛將,人頭滾落白玉石頭台階,鮮血染紅了殿前的青龍台。

  一個月的圍困,城中的糧草人力都見了底,仗打到今天,最後一批東山軍親衛也以身殉城,如今他身邊竟然無人可用!

  遙想當年,開國1太1祖何等風光,結束了昏庸腐朽的前朝,身旁猛將如雲,謀臣熠熠。可歎這司馬家的天下隻維係了不到二百年便驟然收場,業朝的光統帝臨到生命的最後時刻,竟然是要孤身一人奔赴黃泉!

  火焰,在司馬燁的狂笑中熊熊燃燒,掩蓋了遠處城門崩塌的巨響。

  馬蹄聲、喊殺聲、呼喝聲、慘叫聲,成為這座宮殿最後的記憶,與司馬王室曾經締造的輝煌一並燃燒殆盡,跌落塵土。

  大火足足燒了一天一夜,等終於能進人的時候,陸時己見到的,便是一片殘垣斷壁的廢墟。

  他站在傳說中的正殿前唏噓了一會兒,便差人在廢墟中翻找存留的物件。隆成帝駕崩後便蹤跡不見的玉璽,有人傳言是落入了司馬燁的手中。

  可惜他掘地三尺也沒能發現玉璽。隻找到一具燒得焦黑的屍體,勉強能夠辨認出是司馬燁。確定了司馬燁的死訊,世家自覺頭頂上懸著的刀子沒了,便開始鬧哄哄地謀算如何瓜分戰利,搞得陸時己不勝其煩。

  不過到底是他親手結束了司馬皇室,這可是與天齊的驚世功勳。

  站在破敗的鼎豐城頭,陸時己正意氣風發地俯瞰天下,卻見親隨腳步匆匆的跑上來,遞了一封密信給他。

  “郎君,定安城有變。”

  常隨的臉色很不好。

  “據說崔郎君被封家人扣下了,說他刺殺了什麽人,據說人現在已經下了大獄!”

  聽到這話,陸時己的眉心微動,拆信的動作驀地急切了許多。

  信是從南郡岐江城送來的,阿叔的親筆,比常隨說的要詳細許多。陸備在信上不但寫明了墨宗矩子被殺的後,定安城中大肆搜捕與南郡有關係的人,封伯晟的幼子還親手斬殺了他派去的死士,扶靈抬棺。並且在信的末尾,陸備還直言提醒侄子要小心封家人的報複。

  畢竟能讓封大公子扔下戰事連夜返回的人,他的死封家不可能善罷甘休,封愷都不會答應。

  放下信,陸時己的臉色沉凝,心中卻微微舒了一口氣。

  不肯善罷甘休,封家要報複,那說明人的確是死了。

  死得好,死了就好,這場從投胎就開始的爭奪,最終還是他笑到了最後。

  原本陸時己的心中還有一絲忐忑,畢竟派死士刺殺那人,這事是他秘密安排,並沒有與父親和叔父商量。不過從陸備的語氣來看,似乎對那人的死並不上心,也不覺得他這樣做有什麽問題。

  果然,父親和阿叔還是向著他的,畢竟是他們一手養大的人,與那個棄子分量不同。

  不過就算這樣,陸時己也不想掉以輕心。

  隻要那個人死了,他就是無可替代的陸家繼承人,沒有人能再威脅到他的地位!

  想到這裏,他伸手召喚常隨,吩咐他去陸家的船隊,他要返回南郡。

  鼎豐城已經拿下來了,陸家的府兵都被安排在戰略要位,對那些廢物有絕對的壓製。

  他本就是陸家貴不可及的繼承人,輕易不應該離開岐江城。若不是為了家族,為了父親,為了自己積累功勳和聲望,他也不會冒險度過南江。

  現在,他的任務圓滿完成,也是時候回去了。鼎豐城這邊的事,阿叔會派人接手,不需要他這個下代家主親力親為。

  何況阿叔說的清楚,封家對此事不會善罷甘休,定然是要出兵報複的。

  這樣一來,孤懸與南江以北的鼎豐城就很危險,正好把那幾家的蠢貨推到台前,讓他們先消耗一下封家的怒火和氣力,也算物盡其用了。

  主意打定,陸時己的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一日之內便做好了安排。

  傍晚,陸家運送補給的大船起錨,載著陸家小郎君和一眾親隨折返南郡。站在船頭,最後眺望了一下已經遠去的鼎豐城,陸小郎君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隻是這笑意還掛在嘴角,他就感覺腳下的船體一聲劇震,整個人都被巨大的衝擊力掀得飛了起來,重重摔在船樓的外板上!

  “轟——”

  “怎麽回事?!”

  陸時己唇角帶血,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身,卻驚恐地看到自家大船的船尾處桅杆折斷,已然有火焰騰起。

  而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艘異域風格的木船,船頭一門黑色的巨炮,炮口正直直對著己方船樓,蓄勢待發,隻待人一聲令下,就會展開下一輪的轟擊!

  可這些,都已經不入陸時己的眼了。

  他現在的視野中,隻能看得到站在巨炮之後,那個身著青衫的少年。

  那張臉,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每天在鏡中都能看得到,同樣的眉眼輪廓,與他近乎一模一樣!

  隻是他不會露出那樣狂妄肆意的笑容,那種明晃晃的惡意,他隻會隱藏在心中,不可能掛在臉上。

  雙子,傾家滅族的禍端,隻能去一留一。

  可那個人不是……死了嗎?!

  沒給陸家的芝蘭玉樹想通關竅的機會,他便看到那個頂著自己容貌的人揮了揮手,似乎很有禮貌地和他打了個招呼,然後便毫不遲疑地親手拉動了火炮的繩子。

  轟——!

  ※※※※※※※※※※※※※※※※※※※※

  感謝在2020-08-07 09:20:21~2020-08-08 10:13: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翻滾的吱吱、圓明、我要爆炸了、鯢可可、分神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五味 116瓶;zml 70瓶;江頭學種相思豆 56瓶;千島長歌、流蘇、青燈 50瓶;翻滾的吱吱、我愛大鯨魚 40瓶;流芳百世。 30瓶;碳烤紅薯 21瓶;26578690、作者答應我每日更三萬、竹仔生、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20瓶;豬兔子 15瓶;Nicole、睡神抱枕、孩子氣 10瓶;清猗、11409830 5瓶;食 3瓶;天色漸晚、芷汀、喬喬、鯢可可、來不及說我愛你 2瓶;廣聿玉、依依然然、雪後天晴、我是孤狼、山有木兮木有枝、雲朵棉花糖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