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作者:晴空之下      更新:2022-05-10 18:19      字數:4591
  寧鋸子的大蒜針在牛虻村一戰成名, 再加上采用了適當的隔離消殺措施,疫病很快就被控製住了,人員損失不算大。

  靜脈輸液的效果堪稱驚豔,三位郎中迅速拜倒在寧鋸子的針筒下, 自告奮勇加入到醫學坊的教學工作中。

  不但他們自己學, 還把九淩城有新醫法的消息傳遞給濟世門的同行。濟世門中有不少熱衷學術的癡人, 收到消息就動身趕往傳說中的九淩城, 倒是為寧矩子招攬了不少科研力量。

  疫病被克製的消息傳到定安城, 封大都護再度激動地拍翻了桌子,虎目圓睜。

  “可是還能治別的重疾?!這是個大寶貝啊!”

  他這個“大寶貝”, 也不知說的是那大蒜針還是寧矩子,聽得封愷微微皺眉。

  寶貝自然是寶貝, 但卻不是什麽人都能講的。

  既然已經被他圈到懷裏,別人再說再碰就別想了。

  親爹也是一樣,不能想。

  封大都護是拉扯他長大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兒子的心思。

  “拉個驢臉幹啥,你爹我還活得好好的呢!”

  “別那麽小家子氣,人家說句話都跟著較勁。”

  “家裏的爭氣是件好事,寧小子注定不是池中的王八,早晚要飛天,你拘是拘不住的。”

  這話聽得封大公子一臉黑線。

  他按了按略有些抽痛的額角, 輕聲糾正親爹道。

  “那叫池中物,不是池中的王八, 再說我也沒想拘著他。”

  隻是放在心尖上, 捧著捂著都不知道該怎麽疼的人, 被旁人起了心思, 雖然知道這種事情難以避免, 但心裏還是會小小的吃味。

  但也就是吃味而已了。

  這種感覺封大都護略懂。他媳婦未嫁之前也是定安城出了名的美人,封伯晟能最後勝出,一方麵是他自己爭氣,另一方麵也是托了家裏的福,沒人敢和他搶。他嶽家也是武將出身,媳婦性情爽利潑辣,這樣的小娘子在邊城軍將中非常受歡迎,求娶者無數。是以在定親之前,封大都護也是提心吊膽過一陣子的。

  他拍了拍長子的肩膀,頗有些過來人的意思。

  “兩口子過日子要大氣,你們倆路都長著呢,這才哪到哪?寧小子那性情品貌,以後怕是不死心的還不少,隻要沒真做了王八,啥事都好講的。”

  封愷不想和老爹討論做不做王八的話題,轉而說起了靜脈輸液。

  “我親眼見了,是種新的治療辦法,對這一次疫病十分有效,我們到了牛虻村以後,除了實在危重的,後麵基本都救回來了。”

  “兒更看重的,是非弟使用的酒精水,便是爹之前飲過的那種烈性酒,這種酒精若是不勾兌,處理刀劍造成的傷口十分有效。”

  一說起假酒,封大都護的情緒就有些低落了。

  那次之後,他和那些個老兄弟再也沒有機會聚齊,田正德和袁濤事發,還有兩個雖然沒有做太出格的事,但也被袁田的結局嚇破了膽子,主動告老還鄉。

  一場大醉,竟然成了幾人最後的酒局,散了也就真的散了。

  封大都護歎了口氣。

  雖然覺得了結局有些淒涼,但他卻並不覺得後悔。

  他年紀大了,手中的權柄和地盤遲早是要往下傳的。他能給得痛快,可他那般老兄弟就未必了,誰能沒點私心。

  偏偏他也知道,自己這幾個老兄弟中,有人其實是把手伸到不該伸的地方,論理當砍。可這人藏得隱秘,幾家又相互勾連,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沒抓到切實的把柄,鬧大了反而有損邊軍的士氣。

  那一次酒醒,他說讓幾位老兄弟回家好好調養,那是真心的。他知道那黑手就在幾人當中,希望他就此收斂,他可以勸大郎既往不咎。可惜無論是田正德還是袁濤,全都辜負了封伯晟的一片心意,成為封愷立威的踏腳石。

  也是命。

  出神了一會兒,封伯晟很快又拉回了思路。

  他從書架上取了一卷布帛,隨手遞到兒子的麵前。

  “司馬良剛送來的,要我們出兵解救東萊城之圍,你怎麽想的?”

  封愷接過布帛,打開迅速瀏覽了一下,然後點頭。

  “自然是要出兵,總不能看著胡騎肆意踐踏河山。”

  “嗯,”封大都護點了點頭。

  “我也是如此做想。司馬良雖然虛偽矯情,但東萊城的百姓是無辜的。咱們怎麽折騰那都是自家的事,可容不得外族隨便撒野。”

  “你既然有了想法,那便去做吧,要人要糧還是要爹做什麽,可以一並提出,爹幫你籌措。”

  封大都護自覺做了一個操心的老父親,誰料聽他這樣說,兒子封愷卻是微微搖頭。

  “不用了爹,人馬我已經點齊了,非弟那邊造出來的線膛炮也交工完成,這次還有在九淩城訓練出的醫官同行,沒什麽需要的。”

  封伯晟:……

  這回輪到封大都護腦袋脹了。

  “不是,”封大都護語氣略酸。

  “你說的那什麽線炮是個啥玩意,老子咋沒聽說過?”

  爹有問題,封大公子也不隱瞞,淡定地回答道。

  “便是之前您見過的岸防炮,非弟將他做了改良,安裝上木輪和車駕,可以拉著行軍。”

  “線膛炮內裝□□,彈體爆裂後會化為碎片殺傷敵軍,比實心炮1彈威力更大。”

  啊?!

  這下,封大都護徹底坐不住了。

  他“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蹦起,伸手就要抓兒子的衣領,卻被封愷靈巧地閃過。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封伯晟按著青筋暴起的額頭。

  “你說能拉著走的炮造出來了?老子怎麽不知道?”

  明明他之前暗示過寧小子很多次,許諾要錢給錢要礦給礦,還以為寧小子不動心,怎麽這就給大郎配上了?

  為·啥·沒·人·跟·他·說!

  “爹。”

  作為從小被爹拉扯大的娃,封愷一眼就看出了封大都護的心思,從容地解釋道。

  “我先給了銀錢,又買了幾批礦送去九淩城,非弟做好了便予我交貨了。”

  噢,先給錢。

  封大都護不吭聲了。

  他雖然有許諾,可礦和銀錢都不是他自己兜裏的,說起來算是雍西關邊軍的財產。既然是公產,那用了便要經軍需,他可不想有錢的大郎,自掏腰包就能拿得出炮錢。

  做生意,的確是誰給錢誰就先拿貨,沒毛病。

  雖然理智上能夠理解,可從情感上大都護還是有點別扭。

  他也不是不給錢,不過就是慢了點,咋就可著大郎來呢?!

  不就是那小子長了長好臉,樣貌身材沒毛病,又腰包鼓囊麽!他若不是要拉扯兩個狗崽子並貼補一群老兄弟,他也不差錢!

  羨慕嫉妒恨的大都護心氣不平,非要跟著兒子去看看寧小子交付的這批線膛炮。

  看完之後心中越發鬱悶,鬧著想要親自帶兵出征,結果被幾位心腹和兒子齊齊勸住,一連幾天都沒睡好,夢裏都是自己拉著大炮殺到西莫支海,一炮1彈就轟塌了西胡人的王庭。

  眾人見他拉著臉,還以為是在擔心出征東萊城的封大公子,不時有人會安慰他,言說胡騎雖然人多,但畢竟剛經過一番苦戰,驍勇的黑甲軍還是很有勝算的。

  之後便是東萊城大勝,封愷全殲八萬胡騎精兵的消息迅速傳到定安城,“為子憂心”的封大都護並沒有高興半分。

  眾人心中疑惑,卻也不敢多問。畢竟東萊城是拿下來的,但還要防著胡人反撲,那幾丈高的巨樓車也不是吃素的,守住東萊怕也是一番苦戰。

  誰也不知道大都護心中真正的苦。

  都用上那麽爆裂的大炮了,寧小子還給了幾車炮1彈,這仗打得還有什麽懸念?!

  最近聽說九淩湖那邊的作坊都在加班加點,兒子安排的補給也早就上了路,還神神秘秘的不讓人看,多半運的都是開花炮1彈呢!

  想到這裏,封大都護又開始酸溜溜,望著剛拿到手的軍報一臉感慨。

  有了大炮,木質的巨樓車算個鳥,一發就能給轟成渣。

  他兒子名號,一網子就撈到了一個福娃,兜裏隨便漏點啥出來,都夠他吃香喝辣一輩子的了。

  雖然貴了點,但絕對物超所值!

  唉,隻恨相逢不是未窮時啊!

  感慨的除了封大都護,還有遠在東萊城的傷兵們。

  胡騎性情凶悍,近身搏殺往往以命相搏,刀劍不長眼,身上掛彩簡直不要太正常。

  以往的傷兵治療,便是將傷口灑些金瘡藥,然後用布帛包裹,等待它自然長好。這話說起來簡單,可真要恢複卻並不那樣容易,且不說受傷的創口是否傷到筋膜骨頭,單就流膿腐爛,發熱化毒這一道坎,許多人便不見得能邁得過去。

  是以打仗統計戰亡,死在沙場的是一部分,很多人卻是因為傷口腐爛化毒而丟了性命。

  冷兵器時代,刀劍往往會沾染鐵鏽或髒汙,有些偏遠的部族還會有意塗抹毒草汁。以業朝目前的醫療水平來說,通過內服方劑治療傷口腐爛的效果並不明顯,草藥熬製成的金瘡藥可以幫助傷口愈合,但內中的感染卻無能為力。

  如此情況之下,邊軍中的許多人一早便習慣了打仗靠命的說辭。

  不單單是奪取軍功、鹹魚翻身的命,還有受了傷也不會因此送命的命。有些虔誠的兵丁甚至隨身攜帶符水和靈土,以此祈求在戰場上會有好運氣。

  “你這傷……位置可不太好啊大兄弟。”

  一位靠坐在地上的老兵,對另一個剛被抬進醫療大帳的年輕兵丁說道。

  這年輕的兵丁手臂被砍了一刀,深可見骨,創口周圍的皮肉外翻碎爛,十分猙獰。

  “嗐,這不看這個頭上插狼尾的,著急了,沒料到旁邊還有人暗算。”

  那年輕的兵丁疼得齜牙咧嘴,但還是難掩臉上的喜悅。

  “不過總算沒有白傷,一個達利能撈到不少軍功,就算我殘了死了,家裏也有了著落了。”

  聽他這樣說,那老傷兵竟然還點了點頭。

  “一條命換個達利?也算值了。”

  “達利是四等軍功吧?死了能拿座水泥房,還能給一塊上等田,殘了大都護給安排活計。不過好死不如賴活著,你要是能努力熬過傷口長好,好日子還在後麵呢。”

  “不過,我怕你這條胳膊是保不住。”

  “大哥,這我知道。”

  年輕的兵丁點頭。

  “我都給家裏傳信了,能不能熬過去就看命,我家還給我捎了雲東觀的靈符,據說很靈驗的。”

  話雖然這樣說,可是兩人心裏都知道,傷可不是那麽容易好熬過去的。

  這年輕兵丁的傷口皮肉外翻,周圍的血肉被砍得細碎,露著白燦燦的骨頭。

  傷口太深,容易潰爛,胳膊多半是保不住,小命都容易給折騰沒了。

  “大哥。”

  那年輕的兵丁環視四周。

  “我咋聽說,今次出戰軍中有郎中跟著哩?是九淩城裏教出的郎中,治好牛虻村疫病的那批人,你說要是他們給咱們看病,我這胳膊沒還能保住?”

  “你想什麽美事兒呢?!”

  老傷兵嗤笑一聲。

  “人家那都是九淩城的寶貝,來戰場見識依稀,混個軍功,未嫁人的小娘子能給咱們這些大老粗看病?”

  “再說咱們這!”

  他頓了頓點,指了一下自己露在外麵的肚皮。

  “傷的地方不好,都晾在外麵了,誰家小娘子能看?那不是壞人名節嘛!”

  “啥名節不名節的?”

  年輕的兵丁撇了撇嘴。

  “哥你這就老套了啊。”

  “我家有親戚在牛虻村,親眼見到那些小娘子給人治病紮針,半點嫌棄都沒有的!再說軍頭不都說了麽?名節綱常都是酸腐屁話,救命才是最要緊的,咱們邊軍可不講這些。”

  “就拿我老家來說吧,我們那個軍屯已經有不少人家的小娘子都去城裏做工了,自己賺銀錢養活自己,還能貼補家裏。要是按照中原那些酸腐說的,女人隻能關在後宅,那咱們身上穿的都上哪兒找去!?”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我這次若是能熬過去,也能撈個軍功晉身。我娘說了,隻要我混得出點名堂,便找媒人去給我說隔壁留村的青花。人家現在就在城裏的精工坊做工,人勤快不說,還是讀書識字的,我要是混不出點啥明堂,我娘都沒臉上門去找媒人。”

  “我現在就希望我這胳膊能保住,不然和青花的事就沒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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