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5 章
作者:晴空之下      更新:2022-05-10 18:19      字數:4861
  十五, 大慶雲寺。

  陸時文整理了一下衣冠。

  今天他穿的是寬袍大袖,頭戴玉冠,端的是君子如琢如磨, 一派名士風範。

  陸時文對自己很有信心。

  即便是在文風鼎盛的南郡, 他的相貌也在岐江城中有名號。

  陸家這一代最出名的自然是陸時己, 但他“文郎君”也不差, 每次出門都能收到不少小娘子投擲的鮮花。

  對付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邊城小娘子, 應該不是問題。

  陸時文的計劃, 是製造一次“偶遇”。

  沒見過世麵的小娘子, 乍然看到豐神俊朗的世家郎君, 豈能不心有所動?

  這個時候,他再適時挑明身份,態度灑落作不知情狀……原本就是未婚夫妻, 六禮已然過了五禮, 心情自然更是不同。

  等真的熟識了, 便可更進一步, 將人把籠絡住, 與封家的關係再推進近一步。

  一步之遙,便是助力與對手的差別, 越早獲得封家的認同,於家族便會越有利。

  為了這個目的, 陸時文也是做了周密的布置。

  家主這一次許他動用王牌細作, 此人紮根大都護府多年,十分得三夫人的信任,也是至今唯一還沒暴露的絕密楔子。

  如不是因為陌刀之事, 此人根本不可能被啟用, 家主原本是準備留到千鈞一發的時候逆轉局勢。

  可自封愷殺掉盤踞在獅子口的沙陀王之後, 家主忽然發現封家的真正實力不容小覷,也許會成為王霸之路上的最大敵人。

  不對……或許還有別的什麽……

  陸時文皺眉。

  他總覺得這次出使雍西關,大伯陸濤的態度略有些奇怪。按說封家目前占據的不過是邊邊角角,根本威脅不到大伯父的大事,如何需要如此嚴陣以待?

  這次家族不但出動了死士和細作,還啟用了安插在大都護府中的秘楔,區區一個獅子口,能有多大的分量?!

  這件事,陸時文從出了岐江城就沒想明白,到如今似乎有了些頭緒。

  因為家主一早就知道封家對白鷺口有布置,已經造出了會威脅到本家船隊的秘密兵器,所以才會有求親一事,才會有他陸時文親至定安城,全因家主預料到了封家會是本家大業的強橫對手?

  不,也不對。

  陸時文搖頭。

  他想不明白,但也沒時間再糾結。

  因為林中已然有響動,那是和秘楔之前就約定好的訊號,代表獵物已經進入了佛堂。

  陸時文再度整理了一下衣服,昂首挺胸,拿出自己最美好的風儀,朝著竹林外的佛堂走去。

  秘楔傳來的消息,今日是封三老爺的忌日,每年的這一天,三夫人都會帶著二小姐去大慶雲寺上香祈福。

  秘楔是三夫人身邊的人,到時候會想辦法把封家的女眷引開,單留二小姐在佛堂,給二人獨處製造機會。

  陸時文走進小院的時候,裏麵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唯有佛堂的方向隱約傳來木魚的敲打聲。

  陸時文抿了抿唇,抬腳踏進了佛堂。

  肅靜的大殿裏,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跪在佛前的蒲團上,一邊敲擊著木魚,一邊誦讀著經文。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悲傷,她誦經的聲音微帶哽咽,單薄的背脊顫抖個不停,忽然身子一歪,直接昏倒在蒲團上。

  陸時文被嚇了一大跳,本能地想要走過去查看情況。

  結果剛邁了兩步他就覺得情況不對,定安城就算地處偏僻,封家的小姐也不可能穿著粗布麻衣,還梳著一個婦人發髻,多半是搞錯了!

  陸時文腦中警鈴大作,毫不猶豫就轉身往門外衝。

  結果他到底還是慢了一步,那兩扇木門就當著他的麵重重關閉,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開門!開門!”

  陸時文本能地想喊人,可喊到一半他又閉上了嘴巴,眼前場景顯然是有人算計與他,貿然張揚隻會給對方抓住把柄,還是得想辦法盡快離開險地!

  正想著,他就感覺一雙柔弱無骨卻又強健有力的手摟上了他的腰,驀地一抽,繡著金紋的腰帶應聲而解。

  為了充分展現自己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儀態,“文郎君”今日特地選了名士的寬袍大袖,這衣服傳出去若是步態走得好,決計是能牢牢抓住小娘子們的目光。

  隻是這衣服有點不太好,就是全身上下都以腰帶做束縛,腰帶一丟就成了兩麵平布,直接露出裏麵的肉體。

  好在邊關幹冷,早晚寒涼,文郎君沒敢內果,裏麵還是穿了白色的中衣和褻褲,倒是免於果奔的下場。

  不過即便這樣,陸時文的情況也沒必比果奔好多少。他大驚之下怔楞了一秒,結果錯失了最佳反搶的機會,反而讓對方沉寂再擼一波,直接扯開了他的中衣係帶。

  這一下,陸時文徹底慌了。

  他現在已經意識到自己是被算計了,許是那個秘楔已然背叛,或者被封家抓了尾巴,反正不管如何,如果他不能盡快離開這個佛堂,不但他陸時文的名聲要毀,封家和陸家的結盟也要徹底斷了希望。

  親事是締結兩性之好,過了五禮還與來曆不明的女人廝混,決計是瞧不起未來的嶽家,這是在結仇。

  不得不說,陸時文不愧是陸家精心培養的才俊,心念一轉,瞬間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這並不是一個有多複雜的局,其實再簡單粗暴不過。能讓文郎君上鉤最主要原因,還是他對家族那位秘楔有超乎尋常的信任。

  信任到根本沒有質疑對方的忠誠,沿著之前輕易拿到結親信物的思路,直接踏進了對方精心布置的陷阱。

  就這一布,足以攻破所有的堅固防線,徹底陷他於被動之中,毀掉家族所有的布置。

  麵前的女人已然開始寬衣解帶,平平無奇的臉上絲毫沒有表情,扯開衣領的速度卻出奇的快。

  陸時文與她鬥了幾個回合,發現對方不但力氣不小,還深諳格鬥之術,身法滑不溜手,幾次眼看就要製服,卻又總能出其不意地逃脫。

  時間久了,文郎君便難免心浮氣躁,他已經聽到院外傳來了腳步聲。

  聽聲音似乎還不是一個人,步聲雜亂,有婦人談笑的聲音傳來,低低的,似乎還沒注意到佛堂的異常。

  不過能結伴出遊至後此處,想必也是定安城中有頭有臉的女眷,他若是衣冠不整被人撞破,便是渾身張嘴也說不清楚。

  偏偏此時,那個婦人忽然開始發出一聲聲呻吟。聲音略低,卻波瀾起伏,時而高亢時而低啞,似乎在模仿男女之事。

  若不是陸時文親眼見到對方臉上毫無波動,還以為自己真的進了樓子,正和一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尋歡作樂呢。

  “佛堂清靜之地,怎會有人在此苟合,是何人如此大膽!?”

  院外,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語氣甚是嚴厲。

  “佛堂供奉著我封家的靈位,膽敢在此褻瀆穢亂,這大慶雲寺……可當我封家是好糊弄的麽?!”

  一聽到這樣的話,那女子呻吟得越發高亢,片一雙黑沉沉的眼毫無情緒,時刻鎖定陸時文的一舉一動。

  早在聽到對方報出身份的瞬間,陸時文的腦子有一瞬間是空白的。

  他不受控製地去思考這是不是封家的一個陰謀,為了破壞親事而故意栽贓陷害與他……沒可能啊!封家的鹽路和糧草都需要海運河運,與陸家結盟有百利而無一害,兩家之前素來沒什麽仇怨,封家不樂意就算了,何須至此?!

  他想不通,一瞬間的怔楞,卻被對麵的婦人抓到了機會。那婦人毫不遲疑,立刻團身撲上前,伸腳就直奔陸時文的下三路。

  一擊得手之後,她借勢將捂著腰下的年輕郎君直接放倒,跨坐在對方身上,兩腳將對方的腿牢牢鎖住,伸手直接拔下了陸時文的褻褲。

  陸時文痛得滿地打滾,無奈腰眼受製於人,像隻翻不過身的王八,被人牢牢按在地上恣意摩擦。

  他從不知道女人竟然也有這樣大的力氣,那兩隻夾著自己大腿,像鐵鉗一樣又硬又粗,扭動間還能感到奇特部位的觸碰。

  等等……

  陸時文遲疑了一秒,而後似乎有所領悟,瞬間氣得熱血上頭。

  這……這……根本不是個女人!

  他就說怎會有婦人的力氣如此之大,還諳熟剪腳這樣用於戰場的鬥技,這根本就是個實打實的漢子!

  有了這樣的認知,陸時文背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他雖然從小生長於男風鼎盛的南郡岐江城,可他卻並不好這口,每每看到堂叔陸備與年輕的小郎君嬉鬧,自認保守傳統的陸時文都會皺眉避開。

  他是·實打實·真心·看不得·這男子之間的情事!

  一想到陷自己於被動,強行破壞他結盟計劃的是個男人,而且還準備借此大做文章,汙蔑陸家高潔清雅的名聲,文郎君就爆發出巨大的求生欲,掙紮的越發厲害起來。

  許是生死一線間的勇氣,身上那人一時不防,竟然被他直接掀了下去。

  陸世文踉踉蹌蹌站起身,也顧不得腹部的疼痛,抓起外衫準備破門,忽然剛剛衝到門口的瞬間,眼見著鎖閉的兩扇門“呯”的一聲,被人從外麵踢進了堂中。

  陸時文本能地退後幾步,避開飛過來的門板,卻依然喪失了奪門而出的先機。

  “啊!啊——”

  女人的尖叫,叱罵,抽冷氣的聲音。

  有人攔在門口,有人推搡著年輕的小娘子們避開。

  眼前的混亂中,陸時文看到一位身著青色衫裙的年輕少女,杏眼圓睜,正一臉愕然地看向室內。她也隻出現了一瞬間,就被簇擁著離開。陸時文聽那些仆婦叫她“二娘”,他馬上聯想到,也許這位便是他那過了五禮的未婚妻。

  他想要解釋,卻忘了沒人想要聽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說話。

  他被衝上來的家丁掀翻在地,幾隻粗鄙的腳踏在他清風朗月的臉上,混著泥土和酸臭,十分狼狽。

  封老太君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示意幾位媳婦帶著小娘子們遠遠地避開。

  “你是何人?這是我封家的佛堂,豈容得你在此穢亂淫樂?”

  陸時文不說話。

  他知道此刻他不能說話。

  佛堂,同樣的青色衫裙,這還不夠明顯嗎?

  他已然踩進了別人的陷阱,決計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和姓名,如此醜聞隻會給家族抹黑。

  可既是圈套,便容不得他隱姓埋名。

  那之前還騎在他身上的婦人,此刻大大方方站起身,也不遮掩自己的男兒身份,語調囂張的曝出了他陸時文的名號。

  他說南郡好男風,岐江城裏的郎君們就算成了親也不會和外麵的情兒斷了往來。左右情兒生不出子嗣,正室永遠做得穩當。

  “陸家!”

  封老太君皺眉,給身後的家丁使了個臉色。

  踩著陸詩文的腳驟然抬起,一隻粗糙的手扳起他的下頜,強迫他仰起頭。

  縱然陸時文全程閉眼,也能感受到那猶如實質般的目光。

  佛堂中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片刻後,他聽到封老太君輕歎了一聲。

  “走吧。”

  老太太揮了揮手,示意放人。

  她沒有再看地上的年輕男人,緩緩轉身,拄著拐杖走出了佛堂,。

  陸時文睜開眼,看著封老太君略有些蕭索的背影,心中一片寒涼。

  他自知此番受人算計,底牌盡失,縱然封家最後還是給他留了一份薄麵,但結親結盟隻怕再無可能,有負大伯所托。

  隻是害他之人究竟是不是封家?!

  那秘楔……又是被何人策反?

  對方想方設法破壞兩家聯盟,究竟有何圖謀?

  隻是這一切一切的疑問,陸時文再沒有機會找到答案。

  第二日,他便見到了黑著臉的十二郎封慷。

  對方再無之前的熱情,見他便冷笑三聲,輕蔑地將之前送去的聘禮都丟了回來。

  “與男共夫?我阿姊還沒南郡小娘子的雅量。快些將信物和阿姊的庚帖還來,這些東西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封老太君走出佛堂,信步拾階而下,臉上沒有半分笑意。

  她走向馬車,看了一眼侍立在車旁的少女,輕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你……很好。”

  “你娘有你這個女兒,也算她命裏最大的福分了。”

  聽老太太這樣說,封二小姐長舒一口氣,知道娘親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娘親此後幽閉一生,青燈古佛,已然是家族看在她揭發細作的麵上,給予她最後的仁慈。

  畢竟她娘犯的可不僅僅是裏通外家,還助力陸家在府中安插一枚埋藏多年的釘子。

  如不是定親那事她覺得蹊蹺,暗中差人去莊子上監看娘親動向,否則也不可能發現娘親身邊的粟婆子竟然隱藏如此之深!

  幸好粟婆子一直管理娘親名下的莊子,大伯和大哥又對府中人事也把控嚴格。不然以粟婆子這樣的能量,跟在娘親身邊怕是要釀成大禍!

  幸好她發現了端倪,及時報給了老太太。

  幸好寧先生和大兄有手段,掰開了那婆子的嘴巴,拿到了聯絡陸家人的密令。

  幸好家族已然不需要受製於人!

  幸好,幸好!

  ※※※※※※※※※※※※※※※※※※※※

  感謝在2020-06-16 08:02:14~2020-06-17 09:26: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分神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懶懶醬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權骨 100瓶;汐然 68瓶;hkj 50瓶;蹦蹦跳跳 45瓶;不出茨球不改名、不要太認真 40瓶;扶風 25瓶;白馬嘯西風。、juchuas、魚兒、zhxm979、藍堤亞、榕樹 20瓶;維夏 16瓶;辣椒籽 15瓶;寒夜不知、小雪喵、噗噗歎氣 10瓶;戟下亡魂、呂茱茱 7瓶;鯢可可、兔子、嗬嗬噠 6瓶;小魚曬太陽、遲到的鍾、風朔夜 5瓶;子子、想睡覺 3瓶;夢古今如夢、lani 2瓶;蘋果、⊙▽⊙、巫婆婆婆婆婆婆、瀟湘葉兒、嗡嗡嗡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