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作者:晴空之下      更新:2022-05-10 18:17      字數:3286
  聽他這麽說, 哈斯勒的心就有點沉。

  他腳程很快,又有通曉胡語,在關外這條路線上比業人吃得開, 還不容易遇到危險, 以前經常進出雍西關打工送信, 和守門的幾個兵丁都混熟了。

  隻是今天偏趕上換了一群輪值的,他以前從來都沒見過,倒是被問得仔細不少。

  要換成平日, 那也到沒什麽,他娘就住在城裏,街坊好多人都能給他作證, 倒也不怕進不去。

  隻是今天帶著矩子給的任務,又是去的大都護府,萬一這中間有什麽差池, 豈不是辜負了矩子的信任?!

  兵爺問他小木盒裏放了什麽,他還真就不知道。不知道還說不清,麻煩了!

  “軍爺, ”哈斯勒賠笑道。

  “軍爺我不是間諜, 也不是來鬧事的, 我真是墨宗的人,以前守門的張爺、李爺、王二哥都認識我。”

  “什麽爺爺哥哥的!少來套近乎!老子就沒見過你!”

  “那……”

  哈斯勒腦子急轉。

  “不認識也沒關係, 三山巷子的張屠戶也認識我, 我娘在他家打下手, 他能證明我沒撒謊啊!”

  “你娘是梅大嬸?”

  守城的兵丁將信將疑。

  他看著眼前這個細高挑的俊美青年。

  “你跟你娘長得也不像啊!?”

  “噢, 我像我爹。”

  哈斯勒有點不好意思。

  他有胡人血統, 母親梅姬從小跟著胡舞團賣藝, 後來安定在忻州城, 成了楊枝巷子裏有名的舞姬。

  他娘年輕的時候身材苗條,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數不勝數,可等生下了孩子這身材就一路飆長,等他長到十歲,她娘已經快跟牆一樣厚實了。

  這時候再也沒人叫他娘梅姬,都叫她梅大嬸。

  梅大嬸跳不動舞,就被攆出了楊枝巷子,一路帶著兒子流落到定安城。她力氣大,便找了一家豬肉攤子幫忙。

  算一算,也有十年的光景,城裏的很多人都識得那位胖胖的胡娘子,兵丁也不例外。

  他還真就讓同袍去了張屠戶家,沒一會兒,同袍領回來一個又胖又壯的女人,正是梅大嬸。

  梅大嬸手裏還拎著殺豬刀,刀上還有血流滴答,表情略猙獰。

  “個混小子咋回來了?回來也不進城,老娘忙著哩!”

  哈斯勒嚇得縮脖子,小聲跟他娘把事情解釋了一遍。

  “噢,這混小子是我兒子,他在關外的墨宗學手藝的,兵爺我能給作證。”

  聽她這樣說,兵丁的臉色也和緩不少,但還是沒馬上放行。

  “你是梅大嬸的兒子,那也得說明這裏麵放的是啥。”

  “現在軍情緊急,就算我讓你進城,你到大都護府還是要被攔下的,早說晚說都是說!”

  哈斯勒也知道是這個理,不是他不想說,是他真不知道。眼見著城門都進不去,小夥子心火跟燒一樣,不知該怎麽辦。

  正在這時,城外馬蹄聲響起,幾個少年從關外草原跑馬回來了。瞭望的哨卡並沒有示警,想來也是識得幾人身份,等奔到城門前,少年們紛紛飛身下馬。

  當先一位穿著一身皂色的短褐,濃眉大眼,鼻高唇厚,雖然皮膚黑了一點,眉宇間卻滿是英氣。

  他手中牽的是一匹棕色馬,馬頸細長,耆甲高聳,後腿如刀一般的弧度,一看就是匹極俊俏的寶馬良駒。

  和他結伴的幾人大都年紀相仿,少年們衣著不凡,身形矯健,嘻嘻哈哈朝著門崗走來。

  守門的兵丁連忙行禮。

  “十二公子!”

  來人正是十二郎封慷。

  封小弟最近很倒黴,好容易到手的淬雲劍被大哥砍成兩截,血本無歸不說,還在諸位弟兄麵前丟了大臉。

  原本以為這已經是否極穀底,想著怎麽也該轉運了,結果又遇上大哥砌水泥牆,他被抓著當了一回力工,沒工錢還欠了一身負債。

  一想起那天的事,封小弟就想為自己掬一把辛酸淚。

  一共折損了五件兵器,件件都是表兄堂兄表弟堂弟的愛物。結果他爹和大哥拍拍袖子去研究水泥用法了,扔他一個獨自麵對四方虎狼,差點被啃得屍骨無存!

  為了苟命,封小弟不得不簽訂了一係列喪權辱格賣身契,掏出積攢多年的私房錢,忍痛聯係了他的酒肉朋友薛三。

  之前那把小淬雲就是走了薛三的關係,但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小淬雲可是一點都不便宜啊!

  薛三大名叫做薛義梟,是尚書令薛壁家的二房嫡孫。薛家百年世家,最近幾次修訂世家譜係,薛家都是位列前茅。

  三年前隆成帝選後,薛家答應提供精鋼刀、金錢和糧草支持皇帝親軍,換得薛氏女登上後位,力壓一眾高姓大閥選送的貴女,一時風頭無兩。

  生意雖然做了,可獲利卻遠沒那麽光鮮。隆成帝覺得自己是賣身換得薛家支持,從開始就對薛皇後心生芥蒂。

  他從小在李太後的威壓下長大,好容易熬死了皇祖母,哪願意再找個祖宗頂在頭上。在朝不時給薛尚書令下絆子,回後宮也對著薛皇後極盡嘲諷,直言她連個半老徐娘都比不上,讓一眾世家看足了笑話。

  薛壁氣到不行,卻拿皇帝毫無辦法,隻好一麵催促孫女盡快懷孕,一麵暗中拖延物資糧草,打壓皇帝武裝禁軍。

  隆成帝也不是傻子,他當然清楚薛家的盤算。

  薛皇後不可能懷孕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世家女人的孩子都是催命符,出生就是他的死期。

  可薛家克扣禁軍的武器糧草,也是在掐他的命根子。

  無能狂怒的皇帝,開始有意抬舉其他的世家。馬貴妃是和他一起吃過苦的人,江東三流世家馬家雖然不成器,但養著放心,翻不出風浪。

  隆成帝還相中了隱然於朝中,從不站隊也從不爭權南郡陸家。

  陸家世居南郡,掌握著南江古水道,豪富一方卻謙遜低調,已經五代無人出仕。

  陸家人都喜歡做名士。

  家主陸濤和弟弟陸備都是書畫大家,嫡孫陸時己年少就有神童之名,六歲上羅浮山求學,學宮開正門迎接。

  隻是江湖有傳陸家嫡長孫其實是雙子。雙子在南郡意喻不詳,有傾家滅族之禍。

  不過江湖傳言就是傳言,就連南郡岐江城裏的老宗家,也隻見過陸時己一個,陸濤在南郡勢大,以旁支篡權為名清理門戶,從此再沒人敢提。

  隆成帝不關心陸家的家事,有才無野心的中立派,才是他的心頭好。

  是以他表麵抬舉馬家,暗中卻和陸家聯絡,隻盼著陸家能和他成就一段君臣佳話。

  隻是他還沒等到名臣力挽狂瀾,就因為馬上風崩在馬貴妃宮裏。不知道是不是風水不好,尚書令薛壁在守靈的時候忽發中風,沒兩日便跟他的皇帝孫女婿去了。

  這下,薛家陷入混亂之中。

  大房的薛義欒任戶部侍郎,但薛皇後出自二房,薛義梟就是薛皇後,不,薛太後的親弟弟。

  薛家二房一直在和大房爭奪薛家控製權,之前就在爭取雍西關封家的支持。

  無奈封大都護老奸巨猾,一直坐山觀虎鬥,既不表態也不站隊,明顯是對薛家二房的承諾不動心。

  所以這次,接到封小弟的去信,二房決定派薛義梟親自到雍西關拜訪,探探封家的口風。

  “廣原兄,你這匹馬可真是神駿,我看不亞於石家馬場養出的汗血寶馬!”

  薛義梟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紅鬃馬。

  “我這也是出自石家馬場,還是石二公子送我的生辰禮,終究還是差你一頭。”

  聽他這話,封小弟的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我這匹叫楮石,是關外野馬的後代。我大哥那匹照夜才叫厲害,那是草原上的馬王,性子可烈性得很,也就我大哥能馴得住!”

  “噢,久聞封大公子英武驍勇,沒想到竟然連草原馬王都能馴服,可真真是寶馬配英雄。”

  說到這裏,薛義梟笑了笑。

  “不知道在下有沒有機會見識一下馬王?”

  封小弟目光一閃,然後很痛快地點了頭。

  “當然,照夜就在府裏,薛三哥隨我回府,我帶你去看。”

  他如何不明白薛義梟想看的可不是馬,而是他那個英武驍勇的大哥。

  可大哥沒發話,他不可能帶著一個外人前去拜見,自然是要裝傻應付過去。

  想看馬?沒問題啊!那就看馬唄!

  正說著,他就看到有好幾個人圍在城門前,其中兩個還是胡人。

  胡人倒沒什麽,雍西關地處邊塞,有胡人進出很正常。

  可現在胡騎扣邊,局勢不穩,他昨天還聽大哥命令守關兵丁輪崗盤查,難不成今天就查出問題了?

  聽兵丁朝他打招呼,封小弟皺了皺眉,沉聲問道:

  “怎麽回事?為什麽這麽多人?”

  兵丁將哈斯勒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又恭敬地遞上了腰牌和包裹。

  封小弟現在一聽“墨宗”兩個字就覺得渾身都疼,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哈斯勒,表情冷冷。

  “你說這是大傻……墨宗矩子給我大哥的?你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哈斯勒不認識封慷,但聽兵丁說他是封家少爺,連忙點頭。

  “是我家矩子送給封大公子的,叮囑我送到大都護府。”

  “知道了。”

  封小弟顛了顛包裹,頗有些隨意地說道。

  “都散了吧,東西我拿給大哥。”

  “這可不行。”

  哈斯勒陪笑著搖頭,一邊不著痕跡地攔住了封小弟的去路。

  “矩子說要我親自送到,我還是自己跑一趟,就不勞煩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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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注意這個陸時己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