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振威虎目中流露出疑惑，他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這會兒更是煩躁不安，看著對麵的沈大夫一副得知秘密的驚恐樣子，可是卻聽不到答案，耐心已經耗盡。

  “說！”他低吼一聲，震得沈大夫回過神兒來，沈大夫喘息一下，急切的開口：“夫人的臉，如果老夫看的沒錯，夫人的臉是假的！她之前必定長得不是這個樣子！”

  “！”這句話簡直如一道驚雷劈在了沈振威的身上，他整個人瞬間石化，緊接著拉著東方雅的大手暮然收緊，一副滿不相信的樣子。

  他虎目圓睜，眼裏卻流露出略顯脆弱的神色，緊接著眉頭深深地皺起來，不知道是喃喃自語還是和沈大夫說的：“怎麽可能，臉怎麽還可能有假的！”

  其實沈振威心裏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畢竟他在邊關征戰多年，對方為了套取軍情，什麽招數都使過，確實也有人用過人皮麵具，隻是那是整張人皮，能撕扯下來的。

  沈振威似乎為了印證自己最後的一點兒可憐念想，急切的低頭看著東方雅這張惡心恐怖的臉。

  下一刻，他伸出大手在東方雅的臉邊兒摸了摸，沒有摸到接痕，沈振威眼裏染上一分喜意，看著對麵的沈大夫，急切的說道：“她沒有戴人皮麵具！”

  東方雅掙紮的厲害，沈振威直接點了東方雅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卻沒有封住她的啞穴。

  沈大夫從最初的震驚中冷靜下來，走上前去，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東方雅的臉，最後沈大夫眼裏閃過晶晶的亮光。

  “簡直是鬼斧神工，老夫在一本古書上確實見過這種描寫‘換臉’的方法，隻是記載了寥寥數筆，沒想到真有人做到了。”

  沈振威知道沈大夫接下來說的，會讓他再也無法沉浸在自己的夢裏，他有一刻的猶豫，想要打斷沈大夫的話，可是他蜷緊拳頭，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沈大夫已經完全陷入研究這張臉怎麽做到的事兒中了，壓根兒沒有看見沈振威眼裏的掙紮。

  他頓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怎麽解釋，又繼續說道：“這張臉原先應該和東方夫人十分的相像，為了讓她和夫人更像，對方對這張臉動了無數細小的刀子。”

  沈大夫是沈家的家養大夫，自然知道東方清雅的容貌，這回已經確定，對方就是故意要做出和東方清雅一模一樣的臉，來迷惑沈振威。

  “隻是這種刀傷不能用細線縫，一旦縫上就會露出痕跡，所以對方應該是用某種特別的藥……”

  沈大夫似乎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來解釋這個情況，猶豫一刻，突然靈光一閃，興奮的說道。

  “怎麽說呢，就是用特殊的藥糊住這些細微的傷口以及臉上分開的皮肉，並且防止它們腐爛，重塑新的臉！”

  沈大夫說道最後，眼裏一陣興奮，就連聲音都透著一股難以掩飾的興奮，隻是隨即東看看西看看的他有點兒失落，說了一句：“隻是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藥膏能化腐朽為神奇。”

  沈振威在開始就多多少少猜到了這個結果，可是真的聽人親說出口，就好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刺在他的肩膀上一般，不致命，卻疼的他整個胳膊都動不了了。

  沈振威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向後退了幾步，這一刻，似乎站在東方雅身邊兒都讓他覺得難以忍受。

  東方雅聽到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揭穿的差不多了，開始瘋狂的大笑起來，她動不了，嘴卻能吐著惡毒的言語。

  “對！我就是來向你們索命的！沈振威，是你，是你毀了我全家，毀了我！讓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恨你！恨不得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喝你的血！”

  東方雅從幾歲開始就被按照東方清雅的一舉一動培養，此刻即使已經歇斯底裏的發瘋了，語調仍舊和東方清雅一模一樣。

  而這每一句話都宛如一記重拳，狠狠的砸在沈振威的心上，沈振威的呼吸開始急促，虎目裏也溢滿了悲傷。

  沈振威知道東方清雅轉世的想法隻是他的一場夢，原本以為是美夢一場，沒想到夢醒時分，才發現，卻是有心人來取他性命的一場噩夢。

  對方簡直是恐怖至極，居然會把他的所有弱點利用的如此極致。

  沈振威突然想到什麽，虎目一縮，他快速的轉到東方雅的身前，伸出手抓著她的衣襟把她半提了起來。

  “說，他們派你來到底是為了什麽！”沈振威在問這句話的時候，整個身體都緊繃起來，拉著東方雅衣襟的手，因為太過於用力，青筋凸起。

  沈珞漓一直注意著他們兩人的情況，這一刻，卻覺得不對勁兒，心中疑惑起來。

  東方雅已經明明確確的表明了，就是為了要他父親的命，為何她父親此刻還會多此一舉，問出這麽一句話來？

  東方雅看著沈振威笑的十分的恐怖，眼裏怨恨叢生，她猛地啐了一口沈振威，沈振威武將出身，身手不凡，自然躲過了她這一口。

  但是沈振威所有的注意力仍舊集中在東方雅的眼睛裏，急切的等著她的回答。

  東方雅雙目圓瞪滿含恨意的盯著沈振威，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宛如最恐怖的詛咒，沙啞著嗓子說道：“為了你的命！沈振威，我要殺了你！”

  沈振威一聽東方雅是這個目的，明顯鬆了口氣，這樣的表現，沈珞漓覺得更加的奇怪了。

  突然沈珞漓心思一動，想起什麽：難道沈振威身上真的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此刻到底是東方雅沒有說實話，還是蘇家根本就還沒有告訴東方雅，沈珞漓看不出來，不過這件事兒卻深深地埋根在沈珞漓的心裏。

  沈振威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東方雅，閉上眼睛，決絕的轉過頭，再開口，語氣生冷，就好像和陌生人說話一般：“誰派你來的？”

  東方雅隻大笑，歇斯底裏的笑，根本就不說有用的東西，沈振威猛地轉頭，虎目圓瞪，眼裏並射出冷硬的殺意。

  這一刻，他的夢已經完全醒了，麵前的女人隻是一個意圖假冒他最心愛女人的奸細，所以他看著她再沒有半點兒心疼和不舍。

  東方雅自然也注意到沈振威的轉變，隻是她現在什麽都完了，簡直就是破罐子破摔了了。她對沈振威簡直是恨之入骨，所以她根本就不會說真話。

  她看著沈振威笑，笑著笑著，猛地收聲，緊接著惡狠狠地說道：“沈振威，你殺了我全家，我就是來報仇的！”

  “你家？”沈振威微微蹙眉，他身為將軍，殺戮是不可避免的，他雖然心有不忍，可是和國家相比，讓他重新選擇，他也會舍棄小家，保衛國家。

  東方雅看沈振威一臉迷茫，沒有半分愧疚神色，心裏的怒火更勝，仇恨的怒火蒙蔽了她的雙眼。

  “是你，十年前，是你的軍隊踏平了我的村子，燒殺擄掠，所有人都死了，隻剩下我一個，沈振威，你是魔鬼！你不配活在世上！”

  十年前？沈振威細細一想，根本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事兒，他從來治軍嚴禁，有命令規定，無論敵我，不可以劫掠村莊，傷害百姓。

  就在他困惑不已之時，突然一個閃光晃過頭腦中，十年前，似乎他卻是從處置了一個不聽他軍令，胡亂掠殺村莊的副將。

  沈振威坦蕩的目光漸漸的湧現出一點兒愧疚，他掃了一眼東方雅，雖然不是他下令屠村的，但是畢竟是他的手下，如果他治軍再嚴禁一些，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這件事兒，他多少要負責任，所以再看變成這個樣子的東方雅，雖然心中怨恨她弄成東方清雅的樣子來騙他，可是歸根到底，起因也是因為他。

  東方雅看見沈振威眼裏閃過的愧疚，整個人就好像瞬間崩潰了一般，她歇斯底裏的大哭，一想到她這一路為了複仇而生。

  臨死前不但沒能大仇得報，還被仇家捕獲，落得如今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恨！

  “罷了，沈大夫，給她開點兒藥，盡力把她的臉醫好。”沈振威歎了口氣，對於這件事兒，他覺得很疲憊，不想再多說什麽。

  沈大夫一聽，原本興奮的臉瞬間露出愁色，他動了動嘴，斟酌一下，搖了搖頭。

  “回老爺，剛剛老夫檢查了一下，夫人臉上原本塗得藥膏是含有毒素的，並沒有毒發，是因為夫人體內還有其他的劇毒存在。”

  他頓了一下，語氣透出一分可惜，緩緩遺憾的說道：“兩種毒藥相互中和，形成短暫的平衡，但其實毒素早就侵入五髒六腑，夫人的時日不多，維持的好，也就一年半載罷了。”

  東方雅一聽，整個人都愣了，她眼裏閃過驚恐，隨即是深深的自嘲。

  她怎麽忘了，蘇家那簡直是一個吃人的魔窟，到時她事成，他們又怎麽會放過知道全部事情的她，終究是她太天真了！。

  沈振威歎息一聲，仍舊囑咐沈大夫：“盡力，畢竟老夫算是老夫欠她的。”

  沈振威說完，整個人顯得十分的疲憊，他轉頭看了一眼東方雅，略顯沉重的說道：“治軍不嚴，是我的錯，你做的事兒我都不會計較，你就好好在這兒……養傷吧。”

  沈振威又看向沈珞漓：“珞漓，你照顧一下……她，父親……太累了。”

  這回沈振威說完解開東方雅身上的穴道，便轉身離開，腳步之快，就好像腳步慢了，他就會仍舊陷入這個恐怖的噩夢當中。

  穴道一解開，東方雅就癱軟在地上，沈振威一離開，東方雅就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般，整個人一動不動，再也沒有之前的那種歇斯底裏。

  沈珞漓轉頭看了一眼有點兒手足無措的沈大夫，囑咐道：“沈大夫，今日母親被刺客所傷，毀了容，人受了點兒刺激，以後不方便出祈香院，至於這傷，就有勞沈大夫了。”

  沈珞漓的聲音很平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沈大夫原本愣愣的，一聽沈珞漓的吩咐，頓時被她那種無形的氣魄所懾，急忙用力的點了點頭。

  沈珞漓露出一絲清雅的笑容：“有勞沈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