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除了江陌沒有旁人, 但江陌能感覺到一道視線始終盯著自己，混合了貪婪、欲念、愛意……這就有意思了，這鬼物明顯對自己有所圖謀，他醒了反倒不敢現身了。

  在屋子裏走了一圈, 沒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那鬼物也沒有現身的打算，好像隻是準備把他困在這一方小天地裏，不打算做別的事。

  除了放有紅燭的方桌外, 離大床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張圓桌，桌上擺有各種點心，都是江陌喜歡吃的，正中央放著一個細頸酒壺, 一左一右分別放有一盞白玉酒杯, 杯中盛滿酒水, 像是在等待主人舉杯同飲。

  江陌沒有碰桌上的食物，輕飄飄看了一眼後走回大床, 合衣躺下, 大睜著眼睛看向床幔, 平靜道：“你準備看到什麽時候？”

  沒有人回答，江陌也不氣惱, 凝聚神魂之力朝床頂攻去，沒想到江陌會突然發起攻擊, 猝不及防之下, 厲鬼被擊中。

  “哈哈哈, ”厲鬼不怒反笑，“不愧是我的愛侶！”

  話落，半空中顯現出一團黑色霧氣，霧氣極速下降，完全籠罩住江陌，一片漆黑中，江陌感覺到自己的鎖骨被人舔了一下。

  江陌：！！！

  眼中冒出森森寒氣，江陌動用自己現在能承受的所有力量，震開黑霧，神魂之力化作長鏈，一圈一圈將黑霧捆起來。

  這黑霧力量強大，江陌僅控製住了它兩分鍾，兩分鍾後，鎖鏈斷開，黑霧逃脫。

  有了前車之鑒，黑霧這次不敢輕易靠近江陌了，它飄蕩在江陌前方，明明是一團黑漆漆，偏偏讓江陌看出幾分委屈來。

  真是見了鬼了。

  一人一霧相對無言。

  “吱呀——”

  剛才被江陌確認過無法打開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漆黑的長袍裏露出一隻蒼白的手來，隨著門的縫隙越來越大，站在門外的人漸漸顯露出完整身形。

  墨色的鬥篷將來人完全籠罩，從江陌這個角度，隻能看到那人毫無血色的嘴唇，一個奇怪卻強大的人。

  那人看到江陌半倚在床上，唇邊的笑意一閃而逝，快到讓人覺得自己是看花了眼。

  江陌臉色變得古怪，如果他沒感覺錯，這人周身彌漫著喜悅的情緒，讓他喜悅的，似乎正是自己。

  自從男人出現，眼前的黑霧變得安分極了，老老實實變成一朵大黑雲，懸停在距江陌一米遠的地方。

  男人一步步靠近，黑色霧氣自他周身散開，近一步，霧氣便散去一點，等他走到床邊，他身上的黑袍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大紅色喜服。

  喜服不知是哪個朝代的款式，很明顯和江陌身上的嫁衣是一套，男人留著及腰的長發，用紅色瑪瑙裝飾的玉冠束在頭頂，金線秀成的龍紋在喜服上遊動，躍躍欲出。

  男人有著一張極為出眾的臉，眉眼鋒利，目若寒星，除了臉色略顯蒼白外，無一不完美。

  身姿挺拔，身長玉立，最最重要的是，這人的相貌和江陌印象中的某個人極為相似，一個愣神的功夫，男人已近在眼前。

  他微微俯身，臉湊近江陌，鼻尖貼在江陌臉頰上，一片冰冷。

  “很漂亮，我的……新娘。”

  “你說誰是新娘？”江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男人脖子，嘴角含笑，眼神卻毫無溫度，似乎男人說錯一個字，就會迎來某些不好的結果。

  男人對江陌的動作不甚在意，好像被扣住的不是自己的脖子，他歪歪頭，一縷黑發順著臉頰滑下，落到江陌頸邊，帶來絲絲涼意。

  “我等你很久了，”男人自顧自說話，“一年，兩年，一百年，一千年……我都記不清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好在，我沒放棄，我等到你了。”

  “你一直在等我？”江陌詫異，這個世界已經出現了一個叫“顧錚”的男人，眼前這人，不，這鬼是怎麽回事？

  江陌這下反應過來了，眼前之人才是這幻境的製造者，方才出現的黑霧，不過是這厲鬼的一部分，如今正主來了，黑霧才不敢繼續放肆。

  “自然是在等你，”厲鬼壓低語氣，似乎是在抱怨，“你說讓我等你的，可你沒說我需要等這麽久，等的我都要覺得你不會再出現了。”

  好似有什麽畫麵從腦海中出現，不等江陌注意到，這畫麵又飛快消失，了無蹤跡。

  “你答應我的，說你回來的那天會鳳冠霞帔嫁給我，我在我們以前住的地方等啊等，沒等到你，隻好尋著蹤跡來找你。”

  “你不記得我了麽？”

  不記得，話到嘴邊，江陌卻沒能說出口，對著這張極為眼熟的臉，他居然不忍心回答這個問題。

  “無妨，都是些不怎麽好的回憶，不記得便不記得吧，眼下你我能再相見，那些過往也不那麽重要了。”

  他語氣真誠，卻攪得江陌腦子裏一團亂麻，磅礴的記憶深海裏，似乎有這樣的畫麵出現，可他如今身處幻境，一時間無法辨別這記憶的真偽。

  “這是你本來的樣子？”還是根據我的記憶幻化出的模樣？既然有能力拉他入幻境，想必也能對他的記憶窺探一二。

  聞言，男子摸摸自己的臉，看向江陌的目光深情似海，“我怎會披著別人的皮來見你，放心，這是你未來丈夫真正的樣子。”

  說罷，執起江陌的手，“我們先成親，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不要誤了吉時。”

  吉時？大晚上的有什麽吉時？

  江陌被他這要成親的念頭鬧得沒脾氣，看著不知何時蹭到他小腿邊的黑雲，問：“既然我們都達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我有沒有給過你什麽信物？”

  這鬼力量太過強大，對成親的執念更大，江陌悄悄試了幾回，都沒能打破屋裏的幻境。

  江陌一點都不想不清不楚的和一個厲鬼結親，他來這個世界的時間太短，能用的力量少，沒幾分把握和這厲鬼正麵對上，隻能拖延時間積聚力量，好打破幻境。

  “有的。”厲鬼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黑色霧氣自他掌心溢出，慢慢聚成一個巴掌大的小球。

  小球越來越凝實，眨眼功夫已變成一個正正方方的小盒子，盒子與形成它的黑霧一樣，通體玄黑，外表樸實無華，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托著，平移到江陌眼前，緩慢打開。

  熟悉的能量波動從盒子裏溢出，正是那天晚上江陌感受到的一閃而逝的靈力波動，江陌對這力量再熟悉不過，可是這東西怎麽會在這厲鬼身上？

  微微坐正身體，江陌一眼不眨地盯著那黑色盒子，直到盒子被完全打開，露出裏麵的實物來。

  果不其然，是一枚銀色鱗片。

  鱗片被好生安放在盒底，散發著瑩瑩光芒，這鱗片確實是江陌送出去的，送的對象的確是被他承認的伴侶……

  “這枚鱗片就是你送給我的信物。”

  厲鬼的話打斷江陌的思緒，他垂下眸子，斂去其中萬千思緒。

  “好了，信物你也看到了，這下我們該拜堂成親了吧。”

  沒給江陌反應的機會，厲鬼直接將人攔腰抱起，起身的一刹那，屋裏的布置極速變換，等江陌重新站到地麵上，婚房消失，眼前呈現出的是一間布置好的喜堂。

  滿眼都是喜氣的紅，舉目四望，屋裏賓客如雲，卻都是看不清麵容的客人，手裏沉甸甸的，低頭一看，不知何時他手中多了一條紅綢，紅綢的另一端，正被那厲鬼牢牢牽在手裏。

  感受到江陌的視線，厲鬼側頭對他微微一笑，解釋：“你我沒有高堂，又是人鬼結親，禮儀和正常婚禮不太一樣……”

  “是嗎？”江陌打斷他的話，“如果我說這婚我不結呢？”

  積聚多時的力量在這一刻猛然爆發，以江陌為中心，四周的紅色迅速褪去，不一會兒時間，江陌周圍就變成了熟悉的景象——別墅原本的樣子。

  若不是考慮到厲鬼和顧錚可能有的關係，江陌做的，可不僅僅是破了幻境那麽簡單。

  幻境消失，江陌身上的衣服變回了淺色的睡衣，那厲鬼依舊穿著大紅的喜服，站在距離江陌不遠處，死死盯著他。

  沉默，在這小小的臥室裏蔓延，窗外升起曙光，天快亮了。

  打破沉默的不是兩人中的任何一個，而是窗外的異動。

  “這屋裏鬼氣滔天，你們知道屋主是誰嗎？”

  “不知道，不過麽，住在這小區的戶主多半是明星，我們要過去看看嗎？”

  “怎麽看？直接敲門？”

  “咦？鬼氣消失了，那我們還要去敲門嗎？”

  “沒鬧出什麽大動靜，也沒有凶煞之氣，裏麵的人應該沒事，我們先回去把手頭上的事解決了，查查這家戶主是誰，再決定下一步怎麽做。”

  “行，聽喬哥的，累了一夜，我可得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這是一行由三人組成的天師小隊，其中之一正是那天被江陌救過一命的喬小天師，喬路。

  江陌轉頭看了一眼站在他臥室裏的厲鬼，問道：“你叫什麽？”

  “顧錚。”

  也叫顧錚？江陌垂眸沉思，他前段時間遇到了一名叫顧錚的人類，今天又遇到了一個叫顧錚的厲鬼，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又或者說，兩個都是真的？

  厲鬼顧錚走到江陌跟前，在他額頭印上一個輕吻，柔聲道：“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這幾天讓這隻小貓陪陪你。”

  腳踝被柔軟的毛發輕蹭，江陌低頭，一隻通體黑色的小貓微微抬頭，衝他發出嬌弱的叫聲：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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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替身的，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