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錚愣住了，他隻是心存僥幸的問了一句，也做好了人魚不會答應的準備，他還想到很多勸說的理由，若是人魚一直不答應，他準備在京城事畢後再來找他。

  “你真的要跟我離開嗎？”顧錚不確定的問道：“我要去京城，大概要在路上走八天左右，你能長時間離開水嗎？”

  若是顧錚一個人，快馬加鞭，時間能縮短一半，帶上江陌，就必須用馬車了。

  “是啊，你會照顧好我的，對吧？”江陌盯著著對方的眼睛，這雙眼睛黑沉，深邃，倒映著自己的身影，仿若全世界隻能容下一個他。

  江陌從來不是一個因噎廢食的人，以前的世界因為被係統控製，他決定不了自己的人生，現在難得遇到一個有感覺的人，他不會畏縮到連放手去嚐試都不敢。況且，他有感覺，這個人不會讓自己失望。

  “你放心，我一定能照顧好你，你有什麽禁忌嗎？有什麽東西不能碰？一路上要帶多少水？對水質有沒有什麽要求？”

  “我沒那麽嬌貴的。”江陌打斷顧錚的問題，解釋道：“我可以變出雙腿，和你們人類一樣，不需要長時間待在水裏。”

  江陌動動尾巴，隻見一陣白光閃過，華麗的魚尾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

  他站起身，純白的長袍垂落而下，遮住了裸露在外的風景。

  “要帶我走嗎？帶走了可就不能反悔了！”江陌伸出一隻手，自上而下看著顧錚，發出詢問。

  少年俯身，目光微垂，可能是因為剛從水裏出來，少年眼裏帶著些微水汽，雙目微瞌，一雙眼裏盛滿柔情。

  顧錚的目光從少年的臉移向那隻朝自己伸出的手，這隻手如同常人一般，指節分明，沒有人魚形態時透明的蹼。

  “當然！”顧錚握住對方伸出的手，完全沒有多想後半句話，借力站起來。

  少年的手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樣，沒有常年習武留下的痕跡，這雙手瑩白如玉，要不是體溫較平常人低，隻會讓人以為他是從小就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

  兩人離的近，顧錚能感受到從江陌身上傳來的特殊氣息，不是任何一種香味，反而淡淡的，很是吸引人。

  顧錚執起江陌手，手腕上光潔一片，他當初留下的痕跡已經消失了。

  江陌見顧錚答應，也不在乎自己的手還在被對方握在手心，興衝衝地問道：“那我們什麽時候走？現在嗎？”

  顧錚生的高大，江陌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直視他的眼睛。顧錚隻要稍微低頭，就可以看到江陌那雙亮晶晶的眸子。

  “你若是方便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

  “那你先等等。”江陌抽出自己的手，邊往泉邊走，邊說道：“我去拿個東西。”

  顧錚站在泉邊，看少年化為人魚形態躍入水中，放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

  半刻鍾後，江陌遊上岸，手裏多了個小盒子。盒子是青色的，巴掌大小，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做成，即使是常年浸泡在水中，也不見腐壞。

  從水中出來，江陌頭發衣服全濕了，緊貼在身上，因為穿的是白衣，一旦濕透，比不穿的效果還……

  顧錚默默解下外衣，為江陌披上，語氣有些不自然：“咳，天氣寒冷，小心別著涼了。”

  江陌抱著盒子，心裏暗笑，麵上卻不顯，催促道：“我不會著涼的，我們快走吧。”隻是身上披著的衣服也沒有拿下來。

  ——

  江家的小公子徹底不見外客了，外麵的傳言愈演愈烈，甚至開始有人傳言說江鶴的死也與江敬有關，眼看相信的人越來越多，江敬想盡辦法，也沒能壓製住這些流言。

  江敬不是沒想過去找江陌澄清，因為刺殺的事確實不是他做的，沒想到江陌根本不見他，還花錢雇了護衛，不讓任何人靠近他所在的院子。

  他想過要強闖進去，那些護衛不知道是什麽來頭，將那院子圍得鐵桶一般，別說是人了，即使是隻飛鳥，恐怕也難以闖進去。

  江陌那新收的小廝倒是忠心的很，任江敬如何威逼利誘，江陌院子裏的情況如何，他一句話都不肯透露。

  要不是遠遠看到過江陌幾回，江敬都覺得江陌現在已經離開江家了。

  江敬不知道的是，那些護衛不是雇的，是顧錚離開前留下的，常年跟著他的親衛。那名很忠心的小廝，來曆也不簡單。

  離開前，顧錚聽到街坊流言，怕江敬會對江陌不利，給江陌留下一批人馬，親兵暗衛都有，任他調用。

  他知道江陌沒有表現出的那麽簡單，如今發生的一切很有可能是他做的，但他還是不放心，江敬那個人心太毒，萬一他受傷了怎麽辦？

  完全不知道，真正的江陌已經跟著他到了京城，江州的那個，是找人假扮的。

  江陌直接住到了顧錚的王府，顧錚回到京城後開始忙碌，怕江陌一個人住感到無聊，他讓比較活潑的暗七在府裏陪著他。

  這天下午，顧錚難得的空閑下來，陪他在湖心亭賞花。

  春天過去，剛摸到夏天的尾巴，王府裏的花爭奇鬥豔，開的特別旺盛。

  王府裏有很大一片湖，顧錚特意將湖邊的院子收拾出來，江陌就住在這裏。

  “喲，三皇兄，這就是你天天往府裏跑的原因嗎？原來是府裏藏了位美人！”

  顧錚正在與江陌討論府裏新出的點心，完全沒想到今天府裏會來人。他平時確實不怎麽待在王府，一般都待在軍營裏，這次若不是有江陌在，他回京後會和以往一般，宿在軍營。

  “王爺，老奴實在是攔不住七皇子，請王爺恕罪。”王府的管家匆匆趕來，看到七皇子已經進來了，連忙請罪。他知道王爺多寶貝住這院子裏的人，生活起居都是親自照顧，平日裏別人多看一眼都不行，這次自己居然因為自己的失誤讓七皇子進來了。

  “無礙，你先下去吧。”

  “是。”

  管家離開後，七皇子登上小船，自己劃到湖心亭。

  “皇兄，不介紹介紹？”

  江陌放下手中的點心，抬起頭來，看向來者：七皇子顧熙，與顧錚關係最好的皇子，對皇位興趣不大，此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吃遍天下。

  顧熙饒有興致的看著江陌，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皇兄對一個人這麽……怎麽說呢？特別，對，就是特別。顧錚從小到大都是一個感情特別內斂的人，要不是他耐心實在是好，他現在和顧錚的感情絕對不會這麽好。

  這個人，是因為什麽，才被顧錚如此特別相待。臉嗎？這人確實長得好，但是身處他們這樣的位置，見過的美人隻會多不會少，要是顧錚好這一口，早就成親了，不可能到現在房裏還一個人都沒有。

  看，顧錚現在居然親自給他斟茶，還遞到嘴邊，就差沒親自喂了！

  “我這麽大個人站在這裏呢！你們不要忽視我啊！”顧熙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實在看不下去這兩人膩歪。

  江陌喝下一口茶，壓住嘴裏的甜味，開口道：“你好，我叫……”

  顧錚打斷江陌的話：“他叫顧陌，陌陌，這是七弟，顧熙。”

  江陌笑眯眯道：“七弟好。”

  顧熙“噗——”地一聲噴出了剛喝到嘴裏的茶。

  顧錚嫌棄地挪開桌上的點心：“這麽大個人了，怎麽一點禮貌都沒有？”

  “不是，”顧熙指了指自己，“我怎麽就不禮貌了，明明是……”你們嚇人，見顧錚麵無表情的看向自己，顧熙自動消音，搖著頭道：“我不說，我什麽都不說。”

  顧錚揮手示意小廝過來收拾，問道：“你今天來是有什麽事嗎？”

  顧熙見顧錚沒有避諱江陌的意思，直接開口道：“過幾天就要封賞了，那個人好像準備給你指一門婚事，對方是安平侯的嫡次女。”

  顧錚現在都二十六了，早過了成親的年齡，若是別人到了這個年紀，娃娃都會滿地跑了。之前都是那個人想方設法不讓他成親，想用無子一事拖著不立太子，這次顧錚大敗西涼，功勞太大，已經不好再封賞，對方這才想到要給他指一門婚事，也好堵住那些大臣們的嘴。

  “也難為那人給你選了這麽一門親事，那安平侯次女隻是記在嫡母名下，她的生母連個妾都不是。”

  江陌突然插嘴道：“你要成親了嗎？”

  “我不會跟別人成親。”顧錚對江陌說完，才繼續對顧熙道：“當初他千方百計不讓我成親，這次想讓我成親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你心裏有譜就行。”

  吃過晚飯後，顧錚送顧熙離開。

  “三皇兄，你真的決定要跟他在一起嗎？”顧熙經過一下午的觀察，十分確定他家皇兄已經陷進去了，真是不動心則已，一動心就是如此深情。

  顧錚沒有出聲，那個人還不知道自己動了這樣的念頭，若是知道了，會不會就此疏遠自己。

  顧錚不敢去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