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錚一行人換了身份，在江州安頓下來。

  回到暫時歇腳的地方，已經有大夫在等著了。

  顧錚身上傷口不多，很快就處理好了。大夫仔細把完脈，叮囑一番注意事項後，在暗衛的帶領下去抓藥。

  顧錚躺在床上，心下疑惑，這個大夫沒有提一句關於中毒的話，是刻意隱瞞還是沒有察覺到？不對，看他的表情不像有所隱瞞，那種毒不常見，對身體的損害卻極大，不會存在察覺不到的情況。若兩者都不是，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他身體裏的毒素莫名消失了。

  中毒這件事他能確定，大夫沒有提起，他現在也感覺不到中毒後的那種沉重感，這種情況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在他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有人把他身上的毒解了。

  有這個機會的，隻有一個人，就是在江家冷泉邊見到的人魚。

  會是他嗎？

  想起月光下那華麗的銀色魚尾，還有那雙明亮的眼睛，他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不管是不是他，顧錚都想再去看一看他，問問他的名字，在那裏住的習不習慣，有沒有人欺負他，如果可能的話，他想帶他離開，他想……

  親自照顧他。

  ——

  江陌暫時還不知道有個人想親自照顧人魚形態的自己，他現在正在書房查看幾個管事交上來的賬本。

  江陌自己對這些東西不太擅長，一看這幾本幾本的數字就頭大，好在有係統，這種數字類的問題對係統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係統掃描一遍賬本，有問題的地方會被一一列舉出來，江陌可以直接看這些有問題的地方，比自己翻賬本快很多。

  在心裏默默讚許係統能力的同時，江陌拿起桌上擺放的糕點，咬一口，唔，好吃。

  糕點是江家旗下的酒樓“品香居”送過來的，是下一季的新品，這種糕點顏色如皓月，香甜爽口。形似飽滿的珍珠，皮薄餡嫩，鮮美不膩。

  說到“品香居”，江陌拿起手邊的賬本，這些有問題的賬本中，就包括了“品香居”。

  “品香居”的管事是個老人，是跟著原主父親一起打拚過來的，按道理來說，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況。

  江陌決定去“品香居”看看。

  “品香居”的管事姓楊，他與其他七位管事不一樣，那些管事都是大大小小管理多個生意，這位楊管事隻管理“品香居”。

  “品香居”是江家產業中做的最大的，上至京城，下至時常發生戰亂的西北，都開有它的分店。

  “啊！對，對不起！”

  江陌剛走進門，就被一名身穿灰衣的店小二撞到，湯湯水水灑了一身。

  江陌還沒有動作，跟在他身邊的小廝立刻湊上前來，厲聲嗬道：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要是傷到我們公子可怎麽辦？”

  “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他們的位置靠近大門，幾句話的功夫，已經有不少人看過來了。

  江陌身上沾到不少湯水，黏糊糊的，十分難受，他看向站在他前麵的小廝，目光有些不善：這個小廝是江涵予的人，當初設計原主離開江家，可是出力不少。

  “對不起，對不起，這小子是新來的，笨手笨腳的，我代他向江小公子賠個不是，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計較。”

  門口的騷亂很快引起了掌櫃的注意，他人還未到，先賠了不是。

  走到跟前，掌櫃將店小二半擋在身後，做了個請的手勢：“江公子這邊請，樓上已經給您備好了雅間，您今天的一切消費，都由本店包了。這季新出了幾樣糕點，味道不錯，等下會一一上來，希望能博您喜歡。”

  江陌身上難受，不欲在這多待，點點頭，起步向二樓走去。

  有小廝去馬車上拿幹淨衣服，像江家這樣的大戶人家，主人出門在外，無論會不會留宿，都會帶兩套衣服備用。這不，現在就用上了。

  江陌跟掌櫃去樓上的雅間，進門前，他轉頭望了一眼，店小二已經不在那裏了。他掃了一眼四周，漫不經心地問道：“掌櫃今日怎麽會如此護著一個店小二？”

  “公子說的哪裏話，”掌櫃用餘光瞧了江陌一眼，見他麵色無異，仿佛隻是是隨口一問，才繼續道：“這人是一年前楊老板從西北帶回來的，說是對楊管事有救命之恩，來的時候全身都是傷，現在還沒好利索呢。”

  “是嗎？楊管事一年前去過西北？”

  掌櫃有些為難，不過江陌現在是他們真正的老板，他也不好隱瞞，回答道：“這……確實是去過的，說是去解決一些私人恩怨。”

  江陌點點頭，不再多問。這時小廝取衣服回來了，掌櫃拱手告辭，江陌取過衣服，示意小廝不必跟著，走到裏間。

  江陌能夠得到的世界消息是有限的，隻有一個大概，就像是在看一本書，他知道的隻有書中有記錄的東西，而一些細節的東西是不知道的。

  比如他知道最後登基的是二皇子，卻不知道二皇子登基的具體過程，知道原主父母的死和江敬有關，卻不知道江敬是怎麽動的手，又比如現在的楊管事，他在一年前去過西北這件事，江陌就完全不知道。所有這些細節的東西，都需要他自己去查。

  掌櫃速度很快，沒多少時間菜就上來了。如掌櫃所言，上了不少新品。江陌不是那種很重口腹之欲的人，但在有能力的情況下他也不會苛責自己。

  美味的食物可以令人心情愉快，這句話江陌一直深信不疑，這不，縱然遇到了主角，江陌難得的保持著愉悅的心情。

  得知楊管事不在江州後，江陌吃完飯準備離開，還沒走出“品香居”的大門，就見到了江涵予一行人正往這邊走來。

  江陌微微眯眼，打量著走在江涵予身側的男子，那人穿著一身玄色長衫，身材高大，劍眉星目，很是俊郎，不過……

  江陌抬手摸了摸下顎，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見過他人魚形態的三皇子，顧錚。

  他怎麽沒回京城？還和江涵予在一起？

  算算日子，江涵予馬上就要動身去京城了，楊管事要處理“品香居”相關事宜也去了京城。

  一年前楊管事離開江州秘密前往西北，和原主父親去世的日子有重合，還有那本做的隱秘的賬本，那麽，原主父親的死跟他有關嗎？

  “小陌？”

  看到從“品香居”走出來的少年，江涵予有一瞬間的晃神。他有好幾天沒見到江陌了，這幾天，他吩咐手下的人給江陌找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煩，都被他一一化解。這個人，已經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從一株小樹苗長成了參天大樹。

  江陌友好的和對方打了招呼，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

  顧錚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挽留的話脫口而出。

  江陌轉過頭，疑惑的看向他。

  顧錚這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所不妥，他和這人素不相識，就因為一個相似的背影而貿然開口，實在是孟浪。

  意識到此刻的尷尬，另一個人打著哈哈：“江兄，這位小公子是誰，不介紹一下嗎。”

  “對呀江兄，你什麽時候認識了這麽個精致人兒？”

  這兩人一個姓陳，一個姓張，家裏都有不小的產業。兩人最近一年才來到江州，並不知道江陌的身份，他們一直以為江涵予是江鶴真正的兒子，根本不知道江家還有一個江陌。

  “我是誰？”不等江涵予開口，江陌戲謔道：“哥哥不介紹一下我嗎？”

  “哥哥？江兄，你什麽時候多了個弟弟？”

  “既然是弟弟，那就一起來聚聚吧。”

  江涵予從不在外麵說自己有個弟弟，他本來的目的就是讓眾人徹底遺忘掉江陌的存在，那樣，他才能名正言順的霸占江家的產業。

  跟何況，這兩人來江州不到一年，根本不知道江涵予是江家的養子，隻以為江陌是江涵予庶出的弟弟，兩人關係不怎麽好。

  “不了，既然哥哥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江陌拒絕道，他對江涵予的要做的事不感興趣，況且，有一條小魚要上鉤了。

  江涵予心情複雜地看著江陌遠去的背影，這個人，變化真的很大。

  “他叫什麽？”等江陌的身影徹底消失後，顧錚開口問道。

  顧錚的突然開口打斷了江涵予的沉思，江涵予心下詫異，麵上卻不顯，回答道：“他叫江陌。”

  江涵予沒有見過三皇子，隻以為顧錚是北方來的富商，對他不怎麽在意，要不是對方出手實在闊綽，他今天根本不想帶著他出來赴宴。

  江陌。

  顧錚在心裏反複念叨這兩個字，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可他回顧自己二十多年的記憶，根本翻不出一個叫江陌的人，他到底是誰？

  離開江涵予一行人視線後，江陌揮退小廝，獨自走到一處無人的小巷，開口道：

  “跟了我一路了，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