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葬父

  許氏聽到宋蓉的話，終於回過神來：“臨娘……”

  這一聲呼喚之中，帶著些許的無助。

  宋蓉緊緊的抓住了許氏的手，擲地有聲的說道：“娘，你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許氏聽到這個，心頭一顫，開口問道：“你剛剛可有聽到了什麽？”

  若是給臨娘聽到了大哥說的那些話，那可就不好了，臨娘終究是個孩子，若是做出了什麽沒有仔細思量的事情，可怎麽辦？

  不過許氏轉念一想，臨娘的年紀還小，就算是聽見了，也是不懂的吧。

  宋蓉眨巴了一下眼睛，目光清亮，且裏麵帶著淡淡的疑惑，她仰著頭好奇的問道：“娘，你在說什麽呀！”

  少女獨有的清亮的聲音，在許氏的耳邊響起，這讓許氏的心中微微一鬆，道：“沒有什麽事情，娘就是隨便問問。”

  說著，許氏就看著宋蓉，鄭重其事的說道：“臨娘，娘和你說一件事情，你要記住了。”

  宋蓉望著許氏，等著許氏吩咐。

  隻見許氏直視著宋蓉，一臉嚴肅的說道：“臨娘，今日你大伯來這靈堂的事情，你不許和任何人提起！”若是宋戴後來沒有說那些事情，她的心中清清朗朗的，當然不害怕別人知道宋戴來了，也不會想著別人會不會說什麽閑話。

  可是現在，許氏的心中不得不多想，甚至要刻意的去避嫌了。

  宋蓉點了點頭道：“娘，我知道了，你不想讓人知道，臨娘就不說！”

  見宋蓉沒有追問下去的意思，許氏的心中，長鬆了一口氣，不然的話，她還真是不知道，要怎麽和宋蓉解釋。

  母女兩個，在靈堂之中，整整的坐了一夜。

  這一次，許氏沒有讓宋蓉離開，她不敢一個人待在這了。

  第二日清晨，就要下葬了。

  這樣的大戶人家，嫡出的二爺去世了，正常來說，是應該操辦一番的，但是宋雲的是犯了死罪死的，宋府根本就不可能操辦這些。

  宋雲的屍首，現在還在亂葬崗，暫時沒有辦法找回來，許氏終究是個女人，宋戴不許她去，更是不會派人過去收屍，許氏也沒有辦法。

  這入土的，隻能是衣冠塚。

  宋雲是不能進宋家的祖墳的，隻能葬在姑蘇城外一處叫做隱雲山的地方。

  宋雲很是喜歡這隱雲山，以前也帶著許氏來有玩過幾次，許氏就想著，既然不能葬在祖墳，那至少也要選擇一處宋雲喜歡的地方！

  至於宋雲葬在哪裏，隻要不是祖墳之中，沒有人回去過問的！

  送葬的時候，當然不可能浩浩蕩蕩的，一共是兩輛馬車，許氏和宋蓉坐一輛，另外一輛馬車裏麵，裝著香燭紙錢，還有挖土的工具。

  還有兩個車夫，並著海棠和青桃兩個丫鬟，這就是全部的人了。

  甚至於，那車夫都不敢穿太素淡的衣服，不敢說是去送葬的，隻說是帶著二夫人和三小姐出去散心的。

  昨日一夜為睡，可是許氏和宋蓉，絲毫沒有困倦的感覺，傷心和難過，此刻已經讓她們忘記了這些。

  在隱雲山的山腰處，許氏停了下來，這旁邊有一道清溪，許氏親自動手挖土，宋蓉看到這一幕，也沒有閑著，跟著許氏一起挖了起來。

  因為不方便帶著棺材出來，所以隻有一個木盒子，裏麵放著宋雲的衣物，還有宋雲喜歡的竹蕭，外加幾本書。

  許氏一點一點的把這些東西埋下去，心就一點一點的沉下來……

  他怎麽能，怎麽能，就這麽舍棄了他們母女兩個人，狠心的離開呢！

  宋蓉的也沉浸在巨大的悲傷裏麵，縱然她前世已經經曆過一次喪父之痛，也絲毫沒有消減她，此時此刻的痛苦！

  前世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父親有這麽一個衣冠塚，以至於，最後想要祭拜，都尋不到地方。

  前世，母親到死，都念著父親那還沒有找回來的屍首……

  不，這一次，不會再有這樣的遺憾了！

  她看著那新墳，咬了咬牙，心中暗下決心，對著許氏說道：“母親，我累了，先回馬車上麵了。”

  許氏此刻沉浸在傷心和難過之中，哪裏還聽得見宋蓉說什麽。

  宋蓉就自行往山腳下走了走，此刻那兩個下人，都在山上，守著許氏。

  宋蓉在這些人的眼中，就是個孩子，根本不需要注意。

  青桃恭順的跟著宋蓉一起下了山，宋蓉眯了眯眼睛，看著青桃說道：“青桃，你過來，聽我說。”

  說著，宋蓉就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告訴了青桃。

  青桃聽完了，瞪大了眼睛，連忙搖頭說道：“小姐！這可不行，這事兒要是給人知道了……你……”

  宋蓉連忙打斷青桃的話：“青桃，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不過這件事情，我非做不可！”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青桃的唯一不改的就是忠心，此刻見宋蓉態度堅定，她的心中雖然很不讚成，也害怕出事被夫人責罰，但是最終還是選擇了幫宋蓉打掩護。

  再說宋蓉，一個人就離開了。

  宋蓉出了這隱雲山，在路上攔住了一個趕著牛車的老伯，把身上帶著的值錢的物件，都給了那老伯，想讓他陪著自己去一次亂葬崗。

  不過那老伯聽說宋蓉要去亂葬崗，是不管宋蓉用多少銀子，都不去，最後隻答應把牛車賣給了宋蓉。

  宋蓉隻好一個人趕著那牛車上路了，好在這頭牛還算是老實，到也算是順順當當的就到了亂葬崗。

  亂葬崗之所以叫這個名字，當然不會是什麽好地方了，是一處矮山，這山上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樹木，尤其是槐樹為多，此刻樹木的葉子還不多，整個亂葬崗顯得格外的荒涼冷寂。

  宋蓉把牛車摔在了外麵，自己就往裏麵走。

  這才剛剛進入到樹林裏麵，就看見了被野狗啃的支離破碎的骨頭，宋蓉的鼻子一酸，父親這一生，風光霽月，活的溫雅至極，到死了，竟然還要遭受這樣的境遇。

  宋蓉的心中，不是不害怕的，但是此刻，就是再害怕，她也會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