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如今連祖母容氏都不放在眼裏，哪裏又懼怕裴妧？聞言“哈哈”一笑，挑眉道：“我這不是為大姐姐抱不平嘛。”一邊說著，竟又睇了裴嫤一眼。

  裴嫤叫她瞧了這一眼，直覺的這事兒似是與自個兒有關，卻又不甚明了。

  “這連姨娘又是誰啊？！”趙芷蘅與裴妧自小要好，聽得裴姝的話，便埋怨起沈世卿來，“大姐夫也真是的，當初這般求到了大表姐，如今竟這般做派！”

  “要說這也不能全怪大姐夫，隻怪那些狐媚三道的……”裴姝說了這一句，竟停了嘴，笑盈盈的瞧著裴嫤。

  “四姐姐瞧著我作甚！”裴嫤叫她這一眼瞧得皺了眉，隻是沒等裴姝開口，裴妍便站了起來，對裴嫤道：“這花廳裏人太多，有些憋悶，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裴嫤正覺得煩躁，自是應了裴妍，兩人一道兒出了花廳。

  “二姐姐，四姐姐到底在說什麽？”一出花廳，裴嫤便問道；“沈家的姨娘有了身孕，與我何幹？”

  見著裴妍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裴嫤心裏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倒也不催促，隻靜靜的瞧著裴妍。

  過了好一會兒，裴妍歎了口氣，終是開口道：“這事兒，你不曉得，當初咱們府裏倒是有些風言。四妹妹口裏那位連姨娘，原是咱們府裏院子裏侍候花木的，名叫秋竹，不知你有沒有印象。”

  裴嫤思索了一番，搖頭道：“似是不曾見過。”

  “你那時不怎麽出院子，想來也沒見過。”裴妍頷首，又道：“你回門那日，大姐夫醉了酒，在院子裏的客房休息，與那丫頭……有了首尾。這事兒傳出去，總不好聽，大姐姐便去求了母親，把秋竹給要到了沈家，開臉做了大姐夫的姨娘。”

  裴嫤聽了，心裏頓了頓，卻依舊不知與自個兒有什麽關係。

  隻聽裴妍又說了一句：“那個叫秋竹的丫頭，與你有五六分相像。”

  裴嫤聞言，驀地抬眼看向裴妍，半響沒說出話來。

  裴妍自是不知裴嫤前世與沈世卿的糾葛，隻道她心裏厭惡，便拉著她的手拍了拍道：“這事兒你也別多想，左右如今各過個的，她當著你和大姐姐的麵兒說出來，不過是離間你們，可別叫她得了逞。”

  裴嫤聞言苦笑，便是裴姝不離間，她與裴妧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我瞧著趙家表妹不是個好相與的，一會兒坐席時她若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你可也別與她計較。”裴妍兀自勸著，見著裴嫤點了頭這才作罷。

  “二姐姐進去吧，隻留大嫂子一個人怎麽行，且別管我了。”裴妍一臉的擔憂叫裴嫤有些慚愧，“我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必為我擔憂。”

  “我從來也不覺著你是個小孩子。”裴妍聞言笑了起來，“那你自個兒走走，如今院子裏的秋菊還開著，雖說不若宋家的賞菊宴，倒也可觀，我先進去幫著大嫂子招呼一下。”

  裴嫤自是頷首，目送著裴妍進了花廳，這才朝著園子而去。

  西苑的園子原種著許多海棠和虞美人，多用在春日觀賞，如今已是深秋，便添了許多的菊花。廊簷下，小湖邊比比皆是。裴嫤走到抄手遊廊的拐角處，在廊簷下坐了下來。

  還在做姑娘時，她便最愛這個地方，夏日尤甚。

  這地方四周沒有遮擋，穿堂風時時掠過，叫人十分愜意。且視線極好，既能遠遠的瞧見小湖，身後又有一株栽種了許多年的西府海棠。每到春夏之間，便會開滿一樹的海棠花，那種美麗，不可方物。

  不知為何，便想起了舊事，明明不過幾載時日，卻放若隔世一般。許真是隔世……那些回憶都是上一世所有？裴嫤轉頭看向拐角，心想著，那會兒便是在此處撞到了趙瀾。

  寶藍色的袍角撞入眼簾，那靚藍色被這秋日的日光映照的有些刺眼，裴嫤忍不住眯了眼，再看見來人的臉龐時，驀地愣住了。方才不其然想起趙瀾，他竟就這麽出現了。

  趙瀾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瞧見裴嫤，很是愣了愣，隻是待反應過來後，卻瞧見裴嫤竟也在怔愣。他實則隻見過裴嫤幾回，每一回見著，她都是半垂著眼簾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樣瞪大了一雙杏眼瞧著自己的時候倒是從來沒有。

  趙瀾笑了起來，兩步走到對麵的廊簷下，半倚著廊柱：“喂，我是吃人的大蟲麽？這麽驚訝做什麽？”

  裴嫤這才回過神來，聽得他的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抬了眼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幾年過去了，他變了不少，可身條兒長高了不少，原先多少還殘留的稚嫩已然完全自臉龐上消失無蹤，可那一雙眼睛，卻完全沒有變化。依舊是張揚而跳脫的，帶著些似有若無的笑意。

  “隻是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表兄罷了。”裴嫤斂了神色，開口道。

  “你瞧，你又露出這樣的神色。”趙瀾卻似有些不滿，跳上了遊廊的長椅，對裴嫤笑道：“明明年紀還小，卻總是一副老學究的模樣。你這個樣子，男人可不喜歡！”

  裴嫤聞言瞪他：“表兄這話好唐突。”又道：“我自來就是這副模樣，用不著誰喜歡。”

  趙瀾聽了卻沒生氣，“哈哈”一笑，又低聲嘟囔了些什麽。裴嫤沒聽清，便又問了一句。他卻不肯再說，隻問道：“我給你那書，你瞧了沒？”

  “那本《大齊域誌》？”裴嫤頷首：“瞧得邊兒都磨毛了。”一邊說著，便笑了起來：“我原先隻喜歡窩在院子裏，瞧了那本書後 ，倒是羨慕男子能遠行……隻可惜，如今便是想出門，也不能了。”

  裴嫤笑了起來，趙瀾臉上的笑容卻淡了幾分，神色卻肅正起來：“日後……總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