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公子在園子裏先遇見的穿著鵝黃色衣裳的姑娘，正是宋寶臻，可他心裏總有些顧忌，不願將宋寶臻牽扯進來，便將這一段略了過去，隻說自個兒為了散酒意，才到園子裏走走，卻不想撞了一位姑娘。

  大夫人聽了，麵色倒是和緩了幾分，轉臉對張夫人道：“也是兩個年輕人莽撞，竟出了這樣的差錯。”

  雖則大夫人這般說道，可這畢竟是宋府，張三公子在人家內院亂闖，這錯處便大部分都在他的身上。張夫人聽得大夫人倒是沒把錯處全扣在兒子頭上，心頭便先鬆了口氣，強笑道：“這小子，自小兒叫我寵的沒了正型兒，這一回回去後，我定好好教訓他。”

  大夫人頷首道：“年輕人雖該活泛些，卻也不能這般莽撞。”一邊說著，又對張三公子道：“日後可不能這般毛躁了。”

  張三公子聽了，忙連連應是。

  大夫人便叫他自行離去。

  待得張三公子出了屋子，大夫人這才看向張夫人，慢條斯理的道；“總算事兒不若咱們想的那般，我瞧著三公子也是個懂事兒的，即是這樣，我也放心了。總歸方芸這丫頭也是老太爺的外孫女，若是嫁到您的府裏想來他也高興的很。”

  張夫人這一聽，差點兒又沒背過氣去。

  卻說大夫人和張三公子這裏輕描淡寫的便說完了事兒，裴嫤和方芸那邊卻鬧了個天翻地覆。

  方芸一開始許是叫嚇著了，三夫人拉著她進院子時，她隻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直到關了屋門，屋裏隻剩她們幾人時，她卻突的叫了出來，“啊啊＂的，把裴嫤和三夫人著實嚇了一跳。

  “這是怎麽了？”三夫人原本就有些氣弱，叫她這一嗓子嚇得心頭噗噗亂跳，扶著胸口半天才緩過來，裴嫤忙上前扶了她坐下，又給她喝了口熱茶，她這才好受些。

  “方表妹，你這是作甚，有話便好好說。”見著方芸這副樣子，裴嫤也有些不滿，扶了三夫人坐下後，便對方芸道：“大伯娘既是叫咱們幾個關了門說話，便是想悄麽聲兒的解決這件事兒，你非得嚷嚷的叫旁人都知道麽？”

  方芸聞言冷笑：“如今知道的人還少麽？”她往日裏瞧著十分溫婉，今兒不知是受了刺激，還是本性如此，竟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裴嫤與她沒甚交道，這會兒雖則大夫人指了她來問詢方芸，卻到底不好太過，歎了口氣道：“事已至此，便雖不說力挽狂瀾，總也不能雪上添霜。”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方芸竟還是無動於衷，站在堂屋當中，冷著臉也不言語。

  三夫人自來是個沒主心骨的，這會兒瞧見方芸的模樣，不由的便瞧向裴嫤。

  裴嫤見好話兒說盡，她依舊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便不再客氣，對方芸道：“方表妹，如今你這副模樣做給誰看？大伯娘既是將你交給三嬸與我，今日便必得問出個結果來。這宋府，也是有規矩的！”

  “真真好大的口氣！”

  裴嫤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了這樣一句話，聞言，裴嫤蹙了蹙眉頭，便聽三夫人道：“是大姑太太來了。”

  果然，堂屋的隔扇門叫人一把推開，大姑太太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

  “萬沒想到，咱們府上竟成了大理寺！怎麽著，這是要三堂會審麽？”眼見著這會兒與女兒在一起的是三夫人與裴嫤，大姑太太便譏諷道，“侄媳婦，方才聽得你口氣不小。這宋府你且住了幾日？便一心一意的為規矩打算？”

  這可真是柿子撿著軟的捏。

  裴嫤覷了三夫人一眼，見她運著氣不做聲，難怪大姑太太竟這樣與她說話。想必若是換了大夫人和大奶奶在此處，她再不能這般說話。

  這母女兩，竟是一個做派。

  裴嫤冷了臉，看向大姑太太，沉聲道：“姑母說錯了。”又道：“宋府自是有自個兒的規矩，可規矩為的也是人！姑娘們的規矩為的自是姑娘們，方表妹壞了規矩，您說受牽連的是誰？便不說四妹妹，便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們，連帶著皇子妃娘娘的名聲都要跟著受牽連！”

  大姑太太沒想到裴嫤把話頭扯到了如今已是大皇子妃的宋慧然身上，她有心反駁，卻礙於皇家威勢。氣的臉上青紅交加。

  裴嫤見她這副模樣，便緩了緩口氣道：“姑母，如今事已至此，便如侄媳方才與表妹所言，何不將事兒說清楚？大伯娘自是親自去問那張三少爺，想必也是打著主意為表妹做主。您可想清楚了，皇子妃與四妹妹可都是大房所出。”

  大姑太太聞言怔了怔，顯是叫裴嫤這一番話打動了。這番話說的沒毛病，今日女兒這樁事，已然叫眾多的夫人們瞧見了。這些人，尋常在家中憋悶的厲害，碰著這熱鬧，自是要說上許多時日，宋府姑娘的名聲勢必受到牽連。她自個兒就不說了，定是為女兒擔憂，可若是還有個比她更憂慮的，自然便是大夫人了。

  一來皇長子妃在宮裏本就受到姚貴妃的擠兌，步步維艱，而來四姑娘宋寶臻可還沒出閣呢，她的親事有些個艱難，大夫人便更不能叫她受了牽連。

  想到這兒，大姑太太深吸了口氣，轉臉對方芸道：“你便說說，今兒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大姑太太為著女兒著想，方芸卻是另一番想頭，她心裏惦著宋寧，這才百般不願出嫁。已經到了這個歲數，便是嫁了人也叫人瞧不起，不若一心等著宋寧，她隻覺著，這人心總是軟的，便是一塊兒石頭鎮日揣在懷中都能給捂熱了……這會兒聽得大姑太太的話，她有心頂撞，卻終是忍了下來。

  咬著唇，許久才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