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裴嫤院子裏丫鬟袖雲的親弟弟。

  這閑漢雖不知三奶奶與袖雲之間的恩怨，卻知道了袖雲是宋家的丫頭。

  他隻想著這三少爺許是與這丫頭有些不清楚，便顛兒顛兒跑到了宋家，找著了他的姐姐，也就是三奶奶的乳娘。

  三奶奶盧瑩瑩自小兒便與她的乳娘十分親近，是以出嫁時她的乳娘也跟著到了宋家。乳娘在宋家門外見著了弟弟，原還有些納罕，聽得弟弟添油加醋的把三少爺這件事兒說一遍後，心裏也生出些警惕來，立時回了院子，把這件事兒與三奶奶說了。

  三少爺自是不知道後來這一連串的事兒，在大夫人麵前便隻說到了將銀票壓在茶杯底下。

  “我那會兒不過是一時心善，隻覺著那少年有些麵熟，卻也沒想起來與袖雲有關。”三少爺一邊說著，搖了搖頭，又道：“若知是她家，總也會慎重幾分。”

  “是以她給你的，便是你那日留在她家的銀票兒？”大夫人聞言便明白了。

  “正是。”三少爺頷首。

  見著兒子一臉磊落，又向來得知兒子為人，大夫人心裏便多信了幾分，又覺著這三兒媳婦如今是越發的不成樣子。也不分個青紅皂白，逮著個由頭便能把人懲治一番……

  雖說兒子似乎也不是對那袖雲完全無意……大夫人心裏尋思著，睇了兒子一眼。到底是宋家的少爺，還能叫媳婦拿住不成？這般瞧來，這媳婦可真是個善妒的。大夫人這般想著，便對三奶奶更有了幾分不喜。

  “你先回去吧。”大夫人想到這兒，對兒子道：“今兒你總歸也有些不對，你媳婦到底還懷著身孕呢。便是她有錯，你好好與她說話，她也不是就一定聽不進去。俗話說，她不懂事，你也得教她。”

  三少爺聽了，悶了半天才點了點頭，到底應了聲兒，起身回了自個兒院子。

  大夫人這邊聽著三少爺說了經過，裴嫤那裏聽到的卻是袖雲的那一段兒。

  “弟弟受了傷，便有街坊來與奴婢傳了信兒。奴婢昨日與墨竹姑姑那裏告了半日的假便回家瞧了瞧。弟弟便將那日的事兒與奴婢一一說了，又說起那公子偷偷在茶杯底下壓了張一百兩銀子的銀票，他收拾茶杯時才發現。奴婢問他可知公子來曆，他便說起擺攤兒的那條街上有個書局的掌櫃提起過，那公子便是宋閣老家的三少爺。”說到此處，袖雲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萬沒想到竟會這樣的巧，奴婢左思右想，懷揣著那銀票隻想尋著個無人的時機把銀票還給三少爺。”

  “是以今兒那荷包裏，裝著的便是那一百兩銀票？”裴嫤聽了，心裏也有些歎息，隻覺得這事兒真是太巧了。袖雲的弟弟出了事兒，偏偏叫三少爺遇見了。她自是不知三奶奶早就得知了此事，一直盯著袖雲，這才捉到了袖雲給三少爺遞東西。隻覺得這兩人可真是叫人說不出的糾葛。

  “是。”袖雲點了頭，眼裏流露出些許難過，“奴婢把銀票還給了三少爺。他起先有些意外，待得知那日幫扶的竟是奴婢的弟弟，還有些高興。待奴婢說要將銀票還給他時，他卻生氣起來，怎麽也不肯要。可奴婢怎麽能拿少爺的東西，執意要將銀票還給他，這才起了些爭執，不想卻叫三奶奶身邊的丫頭瞧見了。”

  裴嫤聽得，閉了眼搖了搖頭。

  這樁事兒，若是真是有錯，那也輪不到袖雲身上。一個丫頭該有的本分，她半點不少。可若說是三少爺的錯，那也有些違心……

  這般想著，她突的想起，中秋宴上似是瞧見三少爺遠遠的看著袖雲。心裏一頓，隻覺著三少爺恐怕心裏也不是一點心思沒有，隻是袖雲怎麽想……她還真有些瞧不出來。

  袖雲自來是個悶性子，不似春曲幾個，有什麽話總也憋不住，便是不與自個兒說，也總有一兩個相好的丫頭能說說話。可袖雲自來少話，更不與丫頭們多嘴。

  裴嫤想了想，決定敞開門說亮話，“袖雲，你可能與我說實話？”

  袖雲聞言一愣，抬臉看著裴嫤，點頭道；“奶奶待奴婢如再生父母，奴婢自不敢隱瞞奶奶。”

  “好。”裴嫤點頭道：“我隻問你一句話，你對三少爺可動了心思？”

  袖雲一聽，麵上更白了幾分，卻仍抿著唇堅定的搖了搖頭，對裴嫤道：“奶奶，奴婢指天發誓，從未對三少爺有半點心思！”

  裴嫤見她這副模樣，歎了口氣道：“我自是知道你的性子，如今這屋裏再沒旁人，你對著的也不是大夫人。你對三少爺當真沒有心思？我瞧著三少爺對你可不是如此，他那樣的性子，闔府誰不知曉，卻偏偏遇著你總做些出人意表的事兒。你我主仆一場，我自是為你著想，你不妨對我說實話。”

  這一番話，終是叫袖雲紅了眼眶，看著裴嫤，袖雲嘴角露出一絲慘笑：“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終歸他是少爺奴婢不過是個奴婢。”

  “你若真對他有心思，我倒也能為你做這個主，不過是去求求大夫人罷了。”裴嫤歎道：“隻是一點，為人妾室，不是那麽好做的。雖則三少爺喜歡你，可三奶奶那樣的性子……”

  “不。”袖雲搖頭道：“奴婢萬不會與人為妾。”

  見著袖雲這般堅定，裴嫤點了點頭道：“你若是這樣的主意，倒也不是壞事。日後我定能為你尋一個好的。”

  聽得裴嫤的話，袖雲卻道：“奶奶，奴婢原先還未入府時曾經定了一門親事……奴婢厚顏求奶奶，讓奴婢自個兒贖身吧。奴婢永生不忘奶奶的恩典。”

  裴嫤聞言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