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婉不做聲的聽著，周氏便繼續道：“也是因著想說給宋家四姑娘，是以宋家的大少爺也仔細探查過，這人著實是不錯的。隻宋家大夫人與你娘也是一樣的想頭，覺著那人家世不甚般配，這才作罷。也因著如此，你七姐姐便想到了你，便來與我提了提。”

  裴婉聽了，低頭沉思不語。

  周氏便又道：“這嫁娶之事，總歸要兩方都願意才成，我自是將你當做親妹妹的，這才與你母親提了。你們若是不願，便當我沒提罷了。”

  聽了這話，裴婉咬了咬唇，再抬頭時眼中的羞怯化成了堅定，對周氏道：“大嫂子，我是願意的，還求大嫂子為我做主！”一邊說著，眼眶子都紅了。

  周氏心裏歎息，這都是什麽娘，竟逼的女兒為自己做主。

  裴婉見周氏不語，便又道：“我眼見著二姐姐和三姐姐日子過得怎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家世再好不及人好！”

  周氏自來知道裴婉是個聰慧的，卻沒想到她小小年紀想的這麽明白，當即點了頭，對她道：“你既這般想，嫂子為你做這個主，明兒我便去隨心閣與祖母說說。祖母若是同意了，你母親也做不得主。”

  裴婉聽了，心中稍安，感激的朝著周氏笑了笑。

  第二日一早，周氏便領著丫頭去了隨心閣。

  因著二老爺裴續昆的那檔子事兒，太夫人容氏很是傷懷了一陣子，自那之後身子骨又有些不好，是以自裴嫤出嫁一來，她也不再管事兒。

  可人雖去了幾分強勢，卻也更明白了幾分道理。

  周氏進屋子時，她正坐在炕上倚著迎枕逗著一隻八哥兒說話。穿了件寶藍色繡寶瓶紋的通袖襖，人都顯得平和了幾分。

  見著周氏進來，她臉上便添了幾分笑容，如今周氏有著身孕，說不得她便又要得著一個重孫子，自是十分開懷。

  “你今兒怎麽過來了？”容氏叫身邊的丫頭將八哥兒挪開，又叫周氏坐到了對麵，便問道。

  周氏自是先問了問容氏的身子，見容氏精神尚好，便將來意與容氏說明了。

  聽著周氏將這件事前後說了一遍，容氏心裏便明白過來，思忖片刻便對周氏道：“如今那幾個小的恐怕我也等不到了，眼麽前便也隻有八丫頭的親事了。也罷，這樁親事，我便替她做主了，楠哥兒的眼光，我自是信得過。若是胡氏鬧起來，你便叫她來與我說話，我掂量著，她也不敢。”

  周氏聽了，便安下心來，笑著道了謝。

  又過了兩日，便將吳氏請到了府裏。

  彼時吳氏正包了頭在院子裏剁雞食，忽而聽得有人拍門。她隻當是門子口的街坊，頭巾也沒拆，便急匆匆去應了門。

  卻不想，開了門後是個俊俏的後生。

  她正訝異呢，便見那後生恭敬的給她做了個揖，道：“可是周家大娘？”

  吳氏自是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將人給迎進門，小心翼翼問道：“小公子可是有事兒？”

  那俊俏後生聽了，忙擺手道：“周家大娘客氣了，我可不是什麽小公子。”又道：“是我們奶奶叫我來尋周家大娘過府說話。”

  “你們奶奶是哪一個？”吳氏依舊是一頭霧水。

  那後生便道：“我們奶奶便是潁川侯府的世子夫人。”

  吳氏這才知道，原是周氏尋她去府裏。

  她心裏不知周氏緣由，可周氏畢竟是自個兒家的大恩人，這會兒尋她過府說話，她自然立時便應了。留那後生在院子裏喝了杯水，自個兒進屋拾掇了一番，便跟著後生往裴府而去。

  路上，她倒也問了問那後生，周氏尋她去作甚。

  那後生笑吟吟的，卻絕口不提，隻說是好事兒。這含混不清的話，叫吳氏心裏有些忐忑起來。

  大半個時辰後，兩人便到了裴府，那後生將吳氏送到了二門上，便有個丫頭將吳氏接了進去。吳氏瞧著那丫頭眼生，卻不是上一回領自個兒進去的那一個。

  隻這一個，與之前那個領著自己進門的丫頭一樣的客氣，見著她笑盈盈的喊了一聲周家大娘。

  吳氏衝她笑了笑，臉上顯出來些拘謹。這會兒，她也忍不住在心裏犯起了嘀咕。若真如那後生所言，周氏尋她乃是好事，怎麽一個兩個都這般客氣……

  揣著這樣的心思，吳氏走進了周氏的屋子。

  周氏正喝著湯水，見著吳氏進來，便叫丫頭把一桌子東西撤了下去，對吳氏笑道：“這胃口開了後，就特別能吃。一天要吃上五頓。”

  吳氏聞言強笑道：“都是如此。”

  這會兒有小丫頭給她搬來了繡墩兒，吳氏半坐了上去，就等著周氏說事兒。可周氏偏與她拉扯著竟是些家常的事兒，叫她心裏越發的不安起來，連帶著應話都有些魂不守舍。

  周氏見她這副模樣，心知她心有不安，原想著與她說說話，便也作罷了，便提起了正事。

  “那日聽得大娘說起，你家那大小子還沒說親。”周氏啜了口茶，笑盈盈道：“我來給說門親事如何？”

  吳氏一聽，心道這便來了。

  也不怪她想偏了，如今她家中情況，自個兒最是明白。丈夫在世時還頗有些家產，可他過世之時，小兒子還不滿周歲，大兒子也才八九歲。家中薄產叫些蠻橫的親戚強占了不少，待到大兒子周重澤能養家時，家中不說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了。

  雖說這兩年周重澤總算是有了俸祿，家中有些好轉，可若是還是有些艱難。是以她便覺著，周氏說不準是想把哪個丫頭許給她兒子。

  要說這裴府的丫頭，自是比一些尋常人家的姑娘瞧著體麵，長相也好，更是懂禮，可畢竟是奴籍……

  吳氏這般想著，心裏便有些不願意。

  可周氏總是周重澤的救命恩人，若是回絕了這親事，未免不近人情，是以吳氏在心裏顛來倒去的思量了一番，決定應承下來。

  滴水之恩還報之湧泉呢。何況是救命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