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試探(三)
作者:沈令色      更新:2022-05-10 17:45      字數:2064
  方才兒子那番話,她在屋裏聽得一清二楚,這才急衝衝的走了出來。出來一瞧,青娘都紅了眼眶子,忙上前打了圓場兒,拉著青娘進了院子,一邊兒還狠狠瞪了兒子一眼。

  待得早膳做得了,吳氏便將兒子叫到了一處兒,與他說話:“這姑娘模樣好,又能幹,你還瞧不上人家怎地?”

  周重澤心裏不耐,隻當著吳氏的麵兒又不好發作,便悶了聲兒道:“這八字都沒一撇兒的事兒,娘你這操什麽心呢!”

  “我能不操心麽?”吳氏來了氣,“你這都要二十了!還沒個媳婦!前後張媒婆給你說了幾個你也不上心,人家娘家來瞧,瞧你那邋遢模樣,誰願意跟你?!這好容易把那胡子剃了,有人瞧上你了,你竟還這幅德行……”

  “行了行了。”周重澤終是不耐起來,“這天色也不早了,豐台離這兒還遠著,我把她送到家還不行麽?!”

  吳氏這才收了怒氣,點頭道:“這還是句話。”一邊兒還忙不迭的交代,叫兒子探探人家舅家的口風。

  周重澤含混著應了,這才領了青娘出門。

  青娘是做過生意的,這會兒也緩過勁兒來,隻到底是個姑娘,這會兒隻低頭跟在周重澤身後走著,也不言語。

  周重澤在前頭走著,兩人一前一後的,半響兒都沒動靜。

  直到出了南城城門,周重澤這才道:“你舅舅家自是大戶,又將你千裏迢迢的叫了來,自是能為你尋一門好親事。”一邊說著,頗有些自嘲的又道:“我不過是兵馬司一個小校。”

  青娘早晨那會兒還頗激動,這會兒卻不做聲兒,隻低頭走著。

  周重澤見狀,也不多說,兩人隻趕路。

  直走到了快晌午,遠遠的能瞧見青娘舅舅家的大門了。周重澤原以為她一個女子,走不得這許多路,卻沒想到走了一上午,她竟能一聲不吭。

  還未走到門口,便有人迎了上來,是個穿著湖綢直裰的中年男子。麵容和善的很,見著青娘差點了流了涕淚。

  青娘顯見也十分激動,立時便紅了眼眶。

  甥舅二人自是一番契闊,而後青娘舅舅便瞧見了周重澤。

  開口一問,便知道外甥女兒是叫周重澤給送了來,自是好一番相請。周重澤推辭不過,隻得跟他進了門,一路便到了花廳。

  青娘自是叫丫頭領進了內院,周重澤則在花廳與青娘舅舅喝茶。

  說了會兒話,周重澤便知,這青娘舅舅姓柳,在南城外這塊兒做花木生意,生意做得紅火,家勢也頗大,人稱柳員外。

  周重澤常年在這燕京城大街小巷巡守,販夫走卒自是見得多了。這柳員外雖說生的一臉和善,可話裏話外都透著一股子生意人的勁兒,他自是能聽得出來。

  不會兒,這話頭自是落到了青娘的頭上。

  柳員外歎道:“我這外甥女兒著實命苦。她家原在溧水城做繅絲的生意,家境也算是紅火。誰知好景不長,她十二歲那年,我那妹夫生了一場大病,不光花光了家中錢財,人也沒留住,不過一年功夫,便去了。我那妹妹獨自帶著個孩子撐著門楣,十分操勞,又心中鬱結,不過半載也撒手而去,隻留下青娘一個。我那些年忙著家裏的生意,還跟著海船出了一次海,竟不知妹妹家中的變故。直到了前年才曉得。我忙叫相熟好友給青娘捎了信兒,且也叫好友將她領到家中,可這丫頭倔強的很,說她家中生意是她父親的心血,不能便這樣拋下,且得交給一個妥善人。是以直到了今日,她才上的京城。”

  這一番話,與青娘昨夜所言一般無二。

  周重澤聽了,也跟著感慨了兩句。

  便是這會兒,一個穿著水紅色褙子的丫頭端了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兒用紅綢布蒙著,瞧不出什麽。

  見著丫頭進來,柳員外笑著站了起來,接過那丫頭手中的托盤,將那紅綢布扯了下來。那托盤上,竟放著兩錠黃燦燦的金元寶,打眼瞧去,一個足有十兩重。

  “周大人將青娘送到我府上,著實無以為報,這兩錠金子便權當謝禮,還請周大人笑納。”柳員外笑嗬嗬的端著托盤便要遞給周重澤。

  周重澤在見到那紅綢布下蒙著的竟是兩錠金子後,眉頭已然蹙了起來,這會兒聽得柳員外的話,便沉了臉道:“柳員外這是作甚?我在五城兵馬司任職,這燕京城裏大街小巷便歸著我管,你外甥女兒獨自上路,我瞧著不妥,便將她送來,這是職責所在,萬不能受這饋贈!”

  柳員外自是還要推讓一番,奈何周重澤執意不肯接受,又覷著他臉色越發難看,這才作罷。

  “周大人果然是盡忠職守,叫人佩服。”柳員外哈哈一笑,便將這事兒略了過去。周重澤見他作罷,麵色略緩,便想著告辭。

  柳員外卻不放他離去,見狀忙道:“周大人且慢,小老兒還有事相求。”

  周重澤聽了,腳步緩了緩,“柳員外還有何事?”

  “便是這花木上的事兒。”柳員外下了主座兒走到周重澤麵前,道:“周大人可知如今花木從這豐台運往城裏,每日都有限製?”

  如今燕京城幾個城門都歸周重澤管轄,他自是知曉這條限令,聞言便點頭道:“如今豐台花農甚多,為了均衡各戶,戶部便頒了此條限令。一等戶,每日可運入花株兩百株,樹苗一百株。柳員外想必是一等戶吧。”

  柳員外聞言“哈哈”一笑,連道:“好說好說。”片刻後便又苦了臉對周重澤道:“如今花田之中種的花苗樹苗著實不少,每日這些份額有些捉襟見肘。”

  周重澤一聽便知他這是想要討要額外的份額,便正色道:“戶部既是頒了此條限令,便有其道理,柳員外若是想從我這兒討要額外的份額,那可不行。”

  拒絕的這般幹脆,便是柳員外此等見慣了場麵的生意人,也一時有些下不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