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周重澤身在大獄之中，並不知吳氏在外替他奔波。

  這幾日下來，他也頗受了些折磨，如今身上可算是遍體鱗傷。隻卻依舊咬緊牙關，並不認罪。

  這一日剛過晌午，便見順天府尹身邊的石師爺進了牢房，走到周重澤身旁笑嘻嘻道：“你這罪名跑不了了，你又何必受這份幹罪？不若趕緊畫了押，也好有個痛快。”

  周重澤半躺在那滿是黴味的稻草上，抬起眼皮兒瞅了石師爺一眼，哼道：“若要我畫押也可以，我若見了府尹大人，自會認罪！”順天府尹劉大人，雖說是個怕事兒的，卻絕不是個不明是非的奸佞。

  該斷的官司，尤其是這等害人性命的案子，從不草率。

  隻是身邊這位師爺……周重澤從來就認定他不是個好東西，是以每每前來順天府，對他從不加辭色。石師爺自然能瞧出他的不恭，這些年也頗積了些怨氣。

  便是這回周重澤遭人陷害，也有他的功勞在其中。

  如今周重澤也算是落在他的手裏，他自然不能對其善待。聽了周重澤的話，石師爺冷笑一聲道：“如今你還想著見劉大人？豈不是做夢？”又道：“老子早就瞧你不順眼了，隻不過沒尋著機會收拾你，這一回隻怪你自個兒不長眼，偏去得罪姚公子。你自己不開眼不識時務，黃泉路上休得埋怨旁人。”

  周重澤聽了，朝著他啐道：“小人！”

  “是，我自然是小人。”石師爺得意道，“便如你這般君子，可都在大牢中呢！”

  他一邊說著，還笑嘻嘻的看了眼牢房門外。

  便見那前些日子還被關在這順天府大牢之中的姚公子晃悠著走了過來，瞧見半躺在稻草堆上的周重澤，還故作驚訝道：“哎呀，這不是周大人麽？怎的如我一般進了這順天府的大牢了？”一邊說著，哈哈一笑又道：“您那日的威風怎麽瞧不見了？”

  周重澤看著他，麵上露出些譏諷的笑來，緩緩道：“姚公子不必得意，似你這般奸賊，總有人收拾的了你。”

  “這會兒還不忘放狠話，嘿嘿。”姚公子不以為意，想必是這樣的話沒少聽，又道：“收拾我的人，如今可還沒有呢！”

  一邊說著，便朝著牢門外叫道：“都等什麽呢？沒見著周大人這會兒還精神著呢，還不趕緊進來‘伺候’？”

  周重澤隻當又要一番酷刑，也不求饒，嘴角冷笑依舊掛著，隻想著大不了再咬牙挺上一回。

  隻是這姚公子的話過了許久，久的連他臉上得意的笑容都有些掛不住了，卻還不見有獄卒進來。

  “人都死了麽？”姚公子忍不住朝著門外大喊一聲。

  這話落下，便聽一陣腳步聲匆匆而來，伴隨著這腳步聲的，便是一聲厲喝：“放肆！”

  這聲兒熟悉的很，熟悉的叫那石師爺不禁抖了抖。

  周重澤則眯起了眼。

  他自然能聽得出來，這開口的人，正是順天府尹劉大人。

  果然，不過片刻之後，便在牢門口見著了一身官袍的劉大人，許是走的有些急了，又有些肥胖，這會兒還喘著。

  劉大人到了牢房門口，先對著姚公子道：“姚公子！這兒乃是我順天府大牢，你並無一官半職在身，豈能隨便進出？又豈能在此喧嘩？！”說完，並不等姚公子開口，便又瞧向石師爺，冷笑道：“我平日見你是個伶俐的，又頗有些主意，是以你身上這些小毛病也不在意。不想，你竟這般膽大，敢將朝廷命官私自下獄！”

  石師爺方才聽得劉大人那一聲厲喝，本就三魂嚇走了七魄，這會兒更是抖得不成樣子，一邊睇著姚公子一邊哆哆嗦嗦的辯解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又道：“絕非是小人將周大人私自下獄，而是周大人犯下了奸殺之罪，才叫下了獄。且這幾日大人辛苦，小的便未將此時及時上報，絕非刻意隱瞞！”

  “還敢狡辯！”劉大人聽了，火氣更勝，問道：“我來問你！周大人叫關在此處有幾日了？”

  石師爺結巴道：“三、三日了！”這會兒他再不敢隱瞞，這周重澤被關進大牢之事，不少獄卒都是知曉的，劉大人便是隨便一問便能得知。

  “你在我身邊做師爺也有些年頭了，難道不知律法規矩？”劉大人怒道，“押入大牢的犯人，兩日內必得提審，周重澤押解已有三日，你竟不與我稟報。”

  石師爺再無話說，隻一個勁兒的求饒，方才那副得意之色蕩然無存。

  姚公子對眼前的變化顯然沒有防備，很是吃驚了一會兒，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對著劉大人怒道：“劉大人好大的官威！便是我父親也不曾如此吧？！”他自然曉得劉大人乃是個怕事兒的，這會兒便將父親抬了出來。

  卻不想，劉大人一臉正氣道：“姚尚書學富五車，更是通曉我大齊律法，想來便是姚大人在此，也讚同本官的所為！”

  姚公子叫劉大人一句話堵了嘴，心裏想著這姓劉的果然是個油滑的。這會兒是鐵了心替著周重澤說話，也不知吃錯了什麽藥。

  便想著，今日且不與他計較，又狠狠的瞪了周重澤一眼，便甩袖離去。

  劉大人這時才看向周重澤，肅正道：“周重澤！順天府將你入獄卻未提審，確然是順天府的過失，此事定會與你一個交代。但是你奸殺之罪如今並未洗脫，是以你仍需留在獄中，你可明白？”

  周重澤這會兒並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隻是如今順天府尹劉大人已然知道了此事，想來自個兒倒還是個有救的。

  此時聽聞劉大人的話，他點了點頭，並未應聲。

  隻是身上疲憊，這會兒鬆快下來，立時便沉沉的昏睡過去。

  劉大人與石師爺出了牢房後，臉上的威勢減了幾分，隻是仍狠狠的瞪了石師爺一眼。石師爺一瞧，自個的事兒這是有緩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