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正在門外等的心焦。

  周重澤已經叫關進大獄好幾日了，連麵兒也見不著。她一個尋常婦人也不知該如何行走，半點兒風聲也打聽不出來。

  聽了李捕頭的話，去武衛將軍府求助，盤桓兩日，連人家府門都沒進去。

  又有個小哥替她出了主意，叫她來潁川侯府尋這家的大奶奶。吳氏早就沒了主意，便將周氏當做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她心裏正忐忑著，便見方才那小丫頭又施施然走了過來。

  “姑娘……”不等那小丫頭開口，吳氏便低聲求道，“我今兒一定得見著大奶奶。”

  小丫頭衝她一笑道：“我們奶奶說請你進去呢。”

  吳氏聞言心裏大喜，迭聲兒的衝那丫頭道謝。

  小丫頭擺了擺手道：“隻是你得當心這些，咱們府裏規矩大，且這會兒姑奶奶也在，勿要衝撞了。”又道：“我們奶奶這兩人身上還有些不舒坦，你有什麽話撿了要緊的說。”

  吳氏聽了，自是連連應是。

  跟著小丫頭七歪八拐的進了一個院子，吳氏心裏正尋思著這侯府可真是不小，便見迎頭一個穿著湖綢褙子的姑娘走了過來。

  吳氏便聽那小丫頭喚了這姑娘一聲姐姐，這姑娘便笑著頷首，“來了啊，奶奶正等著呢。”

  吳氏心道，這潁川侯府的丫頭們可比武衛將軍府的和善了許多。

  眼見著小丫頭撩了簾子，吳氏便低著頭走了進去。

  她心裏有些擂鼓，進了屋子也不敢抬頭打量，便聽小丫頭對她道：“坐在炕上的便是我們奶奶，繡墩兒上坐著的是咱們府上的七姑奶奶。”

  吳氏這才抬了頭，便見一個穿著豆綠色緙絲褙子的年輕婦人坐在炕上，倚著迎枕。便如那丫頭所言，瞧著氣色不太好，整個人有氣無力的，想來確然有些不舒坦。炕邊繡墩上也是個年輕婦人，瞧著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氣色倒好模樣極俊，穿了件水紅色的褙子，正笑盈盈的瞧著自個兒。

  吳氏正要做禮，周氏便開了口：“您年歲大，合該著我給您行禮才是。”一邊說著，又叫丫頭給她搬了繡墩兒，這才問道吳氏的來曆。

  “祖上太爺名諱仁川。”吳氏一邊說著，心裏有些忐忑。

  周氏聽了，且尋思了一會兒，才笑道：“原是我高祖的兄弟。”

  裴嫤想著，這親戚果然有些遠，都往上倒了四輩兒。

  “方才聽得丫頭說起，您說有要緊的事兒……”周氏說道，“這會兒便說來聽聽吧。”

  裴嫤瞧著周氏說話都有些費力，便對吳氏道：“我家大嫂子如今正害喜，這幾日精神不濟。您若有什麽事兒，便於我說也是一樣的。”

  吳氏聽了，這才知道周氏這模樣是害喜所致，這會兒她倒也冷靜下來，也不說來意，先向周氏道了喜，又問了問周氏的狀況。

  裴嫤不解其意，周氏身邊的丫鬟自是知道周氏的情況，便與吳氏說了：“如今甭說葷腥了，便是往日愛喝的鐵觀音都進不得門。每日的膳食，也不能過油，最能吃的便是那新鮮的小黃瓜沾了醋……”

  “瞧著大奶奶的模樣，想來十分難受，小公子定是個調皮的。”吳氏這會兒也活泛起來，對周氏道，“老婆子倒是知道個方子，頭些年我懷著小兒子時也吐的厲害，還是鄰居家的土郎中出了個方子，也不用藥，我原還不信，照著吃了幾回竟真的好了許多。”

  周氏這段時日叫孩子折騰的不輕，這會兒但凡聽見個法子，都得試上一試。是以聞言忙道：“快說說看！”

  “都是常見的東西，且簡單的很。”吳氏道，“拇指大的一截兒生薑，切碎了。再熬一鍋白米粥。待得粥熬熟了便把薑末兒放進去，再開上幾回。連著吃個三兩日，這害喜便能緩解大半。”

  周氏聽了，有些遲疑：“這便能治害喜？”

  裴嫤這會兒開口道：“也不是難弄的東西，且吃了總不會有害處，大嫂子試試吧。”

  周氏這才點了點頭，吩咐了丫頭晌午就去準備。

  裴嫤便又看向吳氏，道：“若是真有用，且還得謝您的。”又道，“方才瞧您急得很，快說說來意吧。”

  吳氏聞言，眼眶便紅了。

  周氏瞧見了，正詫異呢，便聽吳氏開口道。

  “老婆子共有兩個大兒，大兒在五成兵馬司做個小校，他自是個本分人，街坊鄰裏都是知曉的。”吳氏一邊說著，便掉了淚，“前日我兒去了衙門，便再沒回來。鄰居家與他交好的說他叫下了獄了。大奶奶，我兒絕不是那作奸犯科之輩，老婆子在燕京城再沒什麽親戚，隻能來求您了。”

  周氏聞言便蹙了眉，瞧了瞧裴嫤。

  裴嫤點了點頭，問道：“你口口聲聲說他無罪，可如今又叫下了大獄，你可有證據？”

  吳氏搖了搖頭，又道：“來報信兒的那人，乃是順天府的捕頭，他也沒明說，隻隱晦對我說起，我兒得罪了權勢，這才會遭人誣陷。”

  “得罪了誰？”裴嫤問道。

  “得罪了……”吳氏頓了頓，才道：“得罪了禮部尚書姚大人家。”

  周氏聞言眉頭跳了跳，這會兒也忍不住開口道：“你兒子在五成兵馬司任職，與姚大人家八竿子打不著，怎會得罪了他？”

  吳氏自李捕頭處聽說了那日弘業寺山下發生之事，這會兒見周氏問起來，便原原本本的說了，“……那姚公子縱馬傷人，我兒將他綁了回去，又送到了順天府，這便惹了禍事在身。”

  裴嫤這會兒“呀”了一聲，問吳氏那是哪一日的事兒，又問她兒子叫甚。

  吳氏均一一答了，裴嫤這才看向周氏道：“這可真是巧了，姚公子縱馬傷人叫五城兵馬司綁回去的事兒，我親眼瞧見了。”

  周氏一聽十分訝異，忙問了問。

  裴嫤便將那日與宋寶臻去往弘業寺途中所見，與周氏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可見這事兒不假。”周氏聞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