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會兒身邊來來往往不少仆婦，兩人也沒開口，隻等著身邊清靜了會兒，大奶奶才開了口。

  “老太爺，雖說平日裏深居簡出，實則也愛熱鬧，今晚丫頭婆子們都能出來瞧煙火便是他定下的規矩。”大奶奶說到，又瞧了瞧四周，低聲對裴嫤道；“那一日，我婆婆也去劉家吊唁了。”

  “怎麽？”裴嫤問道。

  “按說劉家公子是小輩，便是去吊唁，也該是我去。我婆婆尋思著，總是差點兒成了親家，且兩家自來交好，便也去了。”大奶奶道，“誰想著，我婆婆去了這一趟，吃了一肚子的氣。”

  聽到這兒，裴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定是那劉家夫人將兒子的死怪到了宋寶臻的頭上，對著起來吊唁的大夫人起了怨氣……“劉夫人這般，便是想岔了。”裴嫤歎道，“如今已然沒了一個兒子，何必與宋家結怨。且這哪裏是四妹妹的錯處。”

  “誰說不是呢！”大奶奶也跟著歎息，隻是又道：“隻是養的那樣大的兒子，聞說還樣樣都十分出挑。就這樣沒了，這當娘的，便是瘋魔了也不怨她。我婆婆也是明白，是以總算是按捺下來，隻是這兩府的交情，自此恐怕是沒了。”

  兩人又嗟歎了一會兒，忽的聽到前頭有些喧嘩。

  還沒等大奶奶叫人去問，便見一個小丫頭紅著臉從前麵走了過來。

  大奶奶叫住了她，“前頭怎麽了？”

  小丫頭聽得主子發問，立時笑盈盈的回道：“方才七少爺過來，正給我們瞧麵相呢！”

  “呦，這七弟什麽時候竟學會瞧麵相了！”大奶奶聞言笑了起來，又對裴嫤道：“長公主雖說隻在自個兒府裏過節，可四弟與七弟在公主府逗留一會兒便會回咱們府上，一會兒，他且得過來與你請安呢。”

  裴嫤笑著點了點頭。

  七少爺宋宸是她正經的小叔子，自是應來向她請安。

  那小丫頭回了話，便轉身往水榭外走，便是這會兒從水榭外走進一人，與她撞了個正著。小丫頭一時不查，叫那人撞翻在地，還未吭聲，便聽得頭頂上傳來一聲厲喝：“不長眼的東西，什麽地兒也敢瘋癲！”

  小丫頭聽見聲，嚇得一股腦兒從地上爬了起來，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饒。

  大奶奶聽見動靜，跺了跺腳對裴嫤道：“這個魔星偏又在這樣的日子裏鬧事兒。”一邊說著趕緊往水榭外走。

  裴嫤見狀，也跟了上去。

  一出水榭，便見六少爺宋宏手裏拎著個小酒壇子站在那裏。方才那個回話的小丫頭早沒了笑臉，這會兒正跪在地上瑟瑟發著抖。

  六少爺是大房幼子，大奶奶是他正經的嫂子。正所謂長嫂如母，大奶奶自是有責任管教他。這會兒，見著他一身酒氣，大奶奶自是蹙起了眉頭，道：“六弟這是做什麽！若是叫父親瞧見了，豈不又落一頓訓斥？！”

  裴嫤原就聽說六少爺宋宏是個脾氣不好的，這會兒便抬眼打量他。

  六少爺宋宏與大少爺宋寧三少爺宋安乃是一母同胞，他與三少爺長相頗為相像，長相肖母，都生的十分俊俏。

  隻三少爺因著讀書，身上多了幾分書卷氣。

  少了這點子書卷氣，六少爺宋宏便顯得有些尖銳。

  聽得大奶奶教訓，宋宏抬了臉，麵上全是不耐。

  隻大奶奶畢竟是他嫡長的大嫂，更是宋府的長孫媳，他總是多了幾分顧忌。隻是脾氣在這兒，他看了一眼大奶奶，冷冷“哼”了一聲，道：“父親自來瞧不慣我，豈多了這一樁罪過？！”

  大房的事兒，裴嫤也聽連翹說起過。

  大老爺原先對大少爺宋寧期望極高，但宋寧生來是個灑脫的性子，也不願那般吃苦念書。宋家是耕讀世家，大老爺自是希望自個兒的嫡長子能科舉高中，光耀門楣。後來漸漸瞧出宋寧不是那念書的性子後，對宋寧頗為失望，很是冷淡了一段時日。

  那會兒三少爺宋安正是多病的時候，便是在這樣的時候六少爺宋宏出生了。宋宏的出生，給大老爺帶來了希望。

  是以宋宏小的時候頗受大老爺的寵愛。

  隻可惜好景不長。

  宋宏五歲那年，大老爺親自為他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西席來給他啟蒙。誰想著，隻一日功夫，宋宏便將那位老先生氣走了，接下來一連幾位先生最多都隻能待個三五日。大老爺這會兒才瞧出宋宏的頑劣，隻得親身上陣教宋宏念書，給他啟蒙。

  宋宏實則是個極聰明的，可天性不愛念書。

  大老爺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將他的性子扭轉過來，眼見著他一天天長大，竟又喜愛上了舞刀弄劍，這才歇了心思，自此也對宋宏淡了下來。

  這一冷淡下來，便瞧著不順眼了。

  自此，宋宏沒少挨大老爺的訓斥，漸漸的，性子便更加暴烈起來。

  大奶奶這會兒叫宋宏當著裴嫤的麵兒頂了一句，也有些生氣，道：“父親總是盼著你好，這才對你嚴苛，怎是瞧你不慣？你若這般想，豈非不孝？”

  這罪責便有些大了，想來大奶奶是氣的昏了頭。

  裴嫤正要出言相勸，便聽宋宏道；“我孝不孝順與大嫂何幹？大嫂還是管好我那侄兒侄女吧。”

  一邊說著，竟扭頭走了。

  隻是經過兩人身邊時，還瞪了裴嫤一眼。

  裴嫤不知自個兒怎麽得罪了他，正納罕中，便聽得大奶奶恨恨道：“這小子，就是欠收拾，待老四回來，你與他說說，且得好好管管他。”見著裴嫤訝異，大奶奶便又道：“這魔星，天不怕地不怕的，連我公公的話都隻聽一半，卻偏偏對老四信服的很。”

  聽了大奶奶這番話，又想起方才宋宏瞪自個兒那一眼，裴嫤覺得自個明白了些。他恐怕是覺著自個兒這個四嫂子對於他四哥，不甚般配。

  正尋思著，便見著自水榭那裏又有人過來。

  裴嫤眼見著大奶奶方才還沉著的臉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