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著，公子在少夫人麵前提起過我。”沈世芳道。

  裴嫤聞言看了看她，片刻後才道：“聞說沈姑娘住在公主府也有幾年功夫了，卻沒想到還未學會咱們燕京城的規矩。”一邊說著，見著沈世芳麵上一愣，又道：“這聲少夫人便有些不當，不若沈姑娘喚我一聲四奶奶吧。”

  沈世芳沒想到這樣的地方叫裴嫤挑出錯處，心裏便是一噎。她出身江湖，還真有些瞧不上燕京城宅門裏的規矩。且許久之前，宋騫愛慕她便因著她身上沒有宅門女子那種模樣，是以她便是住進了公主府依然我行我素，並沒有學學宅門裏的規矩。

  這些年下來，她的想法自是有了改變。

  便如她原本一直推搪著宋騫，可如今卻想著能進宋府便好。

  可如今她若想進宋府，首先要過的一關，便是眼前的裴嫤。

  可她便是如此，卻並不願咽下這口氣，聽得裴嫤這般說道，麵色不便，淡笑道：“是，自是該稱呼一聲四奶奶。”話頭一轉又道：“隻是，燕京城裏知道您是宋家的四奶奶，北地的軍營裏許不這般作想。”

  聽得這番話，裴嫤還未怎地，一邊的春曲立時便瞪了眼，隻是覷見裴嫤麵色不變，又想起不久前溪梅的話，硬是把那到了嘴邊的話壓了下去。

  裴嫤看著沈世芳，也不出聲詢問，隻等著她自個兒開口。

  沈世芳再沒想到裴嫤竟這般沉得住氣，眼下情形便叫她有些尷尬。可她今兒來為的便是這件事，是以硬挺了腰杆子開了口：“四奶奶可知府上表小姐葉藍這一回也跟著去了北地？”

  “這倒是沒聽說。”裴嫤回道，一邊說著又拿起了茶盞。

  “葉藍的父親多年駐守北地，她又是公子姑表親的表妹。公子原先在北地之時便有人玩笑道，兩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這一回若是再去了，這流言豈不更盛？”

  沈世芳將葉藍視為心頭之患，便認定裴嫤定也是如此。她猜測的倒也沒錯，卻不曉得裴嫤對宋騫一直以來感情複雜，倒也顧不上葉藍。更何況，裴嫤知曉沈世芳與宋騫前一世的糾葛，是以相比起葉藍，她沈世芳才是心頭之患。

  隻是裴嫤並不耐煩與她交際，聽得她這樣的話，也不辯駁，頷首道：“沈姑娘說的有理。”又道：“可你既說了那是玩笑，又何必上心呢？”

  “閑言碎語這東西，自來無風不起浪。”沈世芳道。

  裴嫤與她說了這一會兒，已然開始有些不耐煩起來，說到底不過是這兩人不對付。葉藍自然不屑與自個兒交涉，可沈世芳卻想著借自個兒的手對付葉藍。這就叫她心裏有些膈應。

  想了想，裴嫤道：“葉藍怎樣，那總是日後的事兒，今兒沈姑娘上門來，是為了何事？”

  不想裴嫤並不願提及葉藍，沈世芳隻得道：“公子前往北地，路上總是凶險，南北直隸如今多有流民賊寇，見著運送糧草的車隊勢必起意。我父親還有些舊部，他們自來聽命於我。明日我便啟程上路，一路上護著公子！”說到此處，她臉上到底露出了幾分得色，看著不言語的裴嫤道：“公子此番前往北地，頗為緊急，想來四奶奶難以安排周全。今兒世芳前來，便是想問問四奶奶，可有什麽話什麽物件叫世芳帶到的？”

  春曲聽得這話後，再也按捺不住，立在裴嫤身後便道：“沈姑娘這話豈不是在寒磣咱們院子裏皆是些怠惰的丫頭？便是咱們沒能耐，可咱們奶奶自來是個周全的。四少爺隨身須得帶著的，一樣沒落下，昨日便送到營地了。您大可不必操這份閑心！”

  “春曲！”裴嫤聞言低聲斥了一句，又看向沈世芳道：“丫頭無狀，沈姑娘多擔待。隻是，便如這丫頭所言，該帶著的，我昨日便叫小夏送去了營地。如今卻也沒什麽須得姑娘送去的。姑娘自個兒保重便是。”

  一邊說著，裴嫤便起了身，恰好此時前廳有丫頭來報，說是大奶奶有請。裴嫤自是順水推舟，對著沈世芳道了一聲告罪，便領著春曲離了偏廳。

  看著離去的裴嫤，沈世芳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她絕不信裴嫤如麵上這般毫不在意，隻想著，日後總有裴嫤後悔的時候。

  裴嫤再不願與沈世芳掰扯，領了春曲便往大奶奶的院兒走。路上春曲心裏有些擔憂，不過半個時辰前，溪梅還與她說起過裴嫤的規矩，這會兒她又沒忍住插了嘴，是以這會兒便有些忐忑的看向走在自個兒側前方的裴嫤。

  “行了，你也甭怕了。”裴嫤走在前頭也知道春曲瞧著自個兒，淡笑了笑道：“你這樣的性子，我也不指望你變成個鋸嘴葫蘆。”

  春曲聽了，總算是放下心來，臉上也有了笑模樣，走在裴嫤身後笑嘻嘻的。

  天兒陰沉的很，兩人緊走了兩步到了大奶奶院子裏。

  也不知是有什麽事兒，大奶奶似是忙得緊，院子裏不一會兒便進進出出了幾撥丫頭仆婦，還有管事出入。

  裴嫤等了一會兒，見著院子裏消停下來，這才進了屋子。

  大奶奶剛坐下喘口氣，見著裴嫤進來，便又把剛端起來的茶盞放了下來。裴嫤見了忙道：“大嫂子不必急著招呼我，趕緊歇歇。”

  聽得裴嫤這話，大奶奶總算是點了點頭，把那一盞茶全數喝了下去，這才開口道：“我方才叫丫頭去請你，可聽回來的丫頭說，你有客？”

  裴嫤點了點頭，頓了頓才道：“原本想說不算是客人，可想了想，倒也是個不速之客。”大奶奶聽了，起了好奇，忙問道：“到底是哪一個？你這樣的人，竟也有了脾氣，這是少見。”

  “便是公主府住著的那一位。”裴嫤回道。

  “呦！”大奶奶驚訝道，“她來做甚？”

  裴嫤也沒瞞著，便將沈世芳來的目的與大奶奶說了，引得大奶奶一陣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