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兩人皆是一驚。

  “怎麽這麽突然？！”大奶奶先按捺不住，又對裴嫤道：“這些時日，你大哥倒也說起，朝中有了風聲。如今北狄與西國連橫犯我北地，主戰的大臣日漸多了起來。”

  “可是四少爺遣你回來的？”裴嫤看向小夏，問道。

  小夏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呐呐道：“是長公主叫小的回來知會一聲。”待見著裴嫤垂了眼簾，小夏忙又道：“奶奶，如今公子在營裏忙的腳不沾地，便是公主府那邊，也沒回。”

  “我知道了。”裴嫤笑了笑，又問道：“這一回你可也要跟著去？”

  小夏點了點頭：“小的自要跟著公子。”

  “好好照看他。”裴嫤說道，又囑咐了一句，“戰場上總是刀劍無眼，你自個兒也要小心。”

  小夏不意裴嫤竟還囑咐自己，愣了愣才感激道：“奶奶放心，小的一定照顧好公子。”

  裴嫤乃是深閨女子，她父親雖說也曾征戰多年，可到底她是幼女，待她出生後，父親裴續明便任了中軍都督，留在了京城。

  且這許多年頭下來，大齊並無戰事。

  如今聽得宋騫要押糧草去北地，心裏怎能不忐忑？

  小夏雖說是宋騫的長隨，可年歲還比裴嫤大了些。往日裏見裴嫤一副從容的模樣，倒把這一茬給忘了。這會兒見著裴嫤麵有憂色，便想著她到底年歲小，“奶奶，今兒還有一日功夫，您準備下，若有什麽要帶著的交給小的就成。這會兒小的要去營裏，待得晚間再回來取一趟。”

  待裴嫤應了，他便又匆匆走了。

  “你也別太擔憂。”大奶奶自個也有些心驚，卻安慰她道，“總歸隻是押糧草往北地去……”

  裴嫤聽了大奶奶的話，卻想起前幾日周氏的話。若在往日，押送糧草豈用得著宋騫，相比北直隸往北的流匪勢力不小，這才派了宋騫的神策營護送。

  送走了大奶奶，裴嫤便開始給宋騫拾掇東西。

  待得晌午的時候，大嫂子周氏也來了。

  “今兒上晌，咱們便都知道了。”周氏道，“父親下了朝，便遣了人回來交待。母親便叫我來瞧瞧你，給你捎帶了些東西過來。”

  “沒想到前幾日大嫂子的話，倒成了真。”裴嫤應道。

  周氏頷首，“可不是。”

  時辰急得很，周氏便也不與裴嫤閑話，叫兩個丫頭抬著個箱子過來。周氏領著裴嫤走到箱子前，指著打開的箱子一樣樣說：“北地寒涼，東西又匱乏的很，隻帶著藥材到底不便。白管事原是父親身邊長隨，與父親出征許多年，母親今兒便遣了他去慈濟堂。這些都是原先父親出征時常備的藥，你給宋四拾掇東西的時候都帶上。”

  裴嫤看著箱子裏整齊碼放的且貼好了簽子的瓷瓶，不住的點頭。

  周氏又道：“母親叫我囑咐你，如今咱們這兒雖說是炎夏，可北地已經寒涼了起來。待得大軍到了北地，那雪都漂了許久。那些緙絲紵絲的衣裳帶個一兩身便罷了，大毛衣裳且得多帶幾件。”

  裴嫤一一應了下來，周氏這才緩了口氣，卻又拉了裴嫤的手到了內室，低聲問道：“他還與你別扭呢？”

  “一直沒回來，如今倒是不知他心裏是個什麽想頭。”裴嫤道，聲音裏卻沒幾分焦急。

  周氏頷首道：“這會兒叫他去北地一趟，倒也是時機。”又道，“你那匣子……我交出去了。”

  不意周氏說起了那個匣子，裴嫤一頓，點了點頭，並未多問。

  “他麵色倒是平靜的很，可人依舊瘦的厲害，接過匣子隻問了問你過得可好。”周氏卻忍不住感歎道，“我自是按你說的回了他，他便點了點頭，再沒說什麽。”

  周氏如今也是忙人，交代完事兒便離了宋府。

  裴嫤按捺下心神，一下午都在給宋騫拾掇東西。便是宋騫並未遣人回來交代，該她做的她自是要麵麵俱到。

  到了傍晚時分，小夏便又來了。

  裴嫤叫人把三個大箱子給他裝上了車，又細細交代了衣裳在哪個箱子裏，藥材又在哪個箱子裏。小夏聽得連連點頭，道：“前幾年公子往北地去，都是小的給拾掇，可沒奶奶這般心細。”

  裴嫤聞言笑了笑，又轉身拿了個包袱遞給他道：“我聽說北地冬日冷的很，都說寒從腳起，便給你們公子多做了幾雙大毛靴子，也有你的。”

  小夏這會驚得瞪大了眼，接過那包袱道：“這是奶奶給小的做的？”

  “美得你！”春曲正在一旁指揮著仆婦們裝車，聞言便插了一嘴，“還想著奶奶給你做呐！這是你春曲姐姐我做的！熬了我一夜呢！”

  小夏聞言臉倏地紅了起來，呐呐的謝了春曲。

  一番折騰後，小夏領著車走了，時辰也不早了，裴嫤草草用了晚膳，便坐在妝台前出神。

  上一世這會兒，她早已是三途川上一隻新鬼，並不知這一年竟起了戰事。

  卻說小夏領著車回了營地，正撞上宋騫出了營帳，那身後還跟著一人。

  “羅大哥！”小夏驚喜叫道，“你什麽時候回來了？！”

  跟在宋騫身後的正是將將自北地回來的羅煉，聞言便笑道：“昨兒夜裏快馬趕回來的，如今北直隸外路不好走，我放心不下公子。”

  宋騫頷首道：“你回來也好，許多事兒都起了變化，也須得重議。”一邊說著，他瞧見了小夏身後車上的三隻箱子，有些驚訝：“這麽快便收拾好了？”

  羅煉聽了宋騫的話，也抻頭看了看，笑道：“小夏如今越發能耐了，瞧那箱子上還貼了條子。”一邊說著還湊上去瞧了兩眼，“咦，你這字兒寫的挺好啊，可惜有些過於秀氣。”

  宋騫聽了，心裏一動，看向小夏。

  果見他赧然道：“羅大哥就別消遣我了，這哪兒是我寫的，這是咱們奶奶寫的！”

  這話一出口，小夏便知道自個兒說露了嘴，不由忐忑的看向宋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