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少爺聽了揶揄道，“我還以為你與她交好。”

  “我是與她交好啊！”大奶奶瞪著宋寧道，“我這又不是說她不好，在咱們府裏，還是厲害些的好呢！”

  “得了，我不過一句話，你便這許多話等著我。”大少爺搖頭苦笑道，“你且說說，今兒怎麽想起這個來。”

  大奶奶便把上月裴嫤給丫頭出氣那事兒與大少爺說了，又道：“且不說這件事，我今兒與她說了會兒話。正說著，小夏回來報說老四今兒不回府用膳。老四那是什麽樣的人，晚上不回府用膳這樣的事兒，竟也老老實實的遣了小廝回來知會。可見四弟妹有些能耐，把這浪蕩子都降住了。”

  宋寧聽了忍不住的笑，“你把老四說的也太過了，他雖說自個兒有些主意，可哪裏就成了浪蕩子？”

  “怎麽不是？”大奶奶回道：“公主府裏住著一個，又跟葉表妹走的那樣近。小夏可老實交代了，老四今兒就是跟葉表妹去瞧軍舞。”話頭上說起了葉藍，大奶奶的話便打不住了。

  宋寧心裏正覺得不好，大奶奶果然睇了他一眼道：“幸好我過門早，沒遇著葉表妹。下麵幾位弟妹，進門認親的時候，可都叫她擠兌了一番。這也蹊蹺，旁人家寄人籬下的表小姐，那都老實的跟鵪鶉似的，偏你們家的表小姐一個一個都能耐著。”

  “你這到底想說什麽？”宋寧臉上的笑，又變成了苦笑。

  “我就是想說，姑母到底打算把方表妹許給哪一家？難不成真的留在家裏做老姑娘？”大奶奶來了氣，那話便直來直去起來，“還是說，她就真等著我死呢！”

  “你瞧你這話說的！”宋寧這陣子與妻子倒是十分和睦，著實不想與她爭吵，見她心裏一直梗著這件事，也知道自個兒以往太過優柔，現下便道：“你且安心，便是姑母那裏不提，總也不能叫表妹一直這般蹉跎下去，今年內，一定將她嫁出去。如今姑母既住在咱們府上，總得聽祖父的話，祖父已然著了母親去尋人家了。”

  大奶奶聽了這話，臉上終是露了笑模樣。這會兒倒覺得自個兒方才那話說的有些過分，看著宋寧訕訕道：“我原也不是那麽容不下她，隻是今兒瞧著四弟妹這般容忍葉表妹，竟似往年的我一般，這才忍不住。

  宋寧聞言挑眉道：“哦？四弟妹也如你一般，哭天抹淚的麽？”

  當初大奶奶嫁進宋家時，方芸便已經跟著大姑太太住進了宋府，闔府上下原都猜著方芸得嫁給大少爺。沒想著，大夫人給大少爺另尋了親事。待宋寧成了親後，府上便又傳出方芸要給宋寧做小的傳言。

  因著這些閑話，大奶奶那會兒沒少抹淚。

  “她倒是沒有。”大奶奶搖頭，“要不我說她厲害呢，聽得小夏說起老四晚上與葉表妹夜遊，那臉色可半分沒變。我父親曾教我一句話‘激之不怒者，非有大量必有深機’。”

  宋寧聞言沉思片刻，搖了搖頭：“我卻覺得，她似是有些無欲則剛的意味。”思及裴嫤總是帶著笑容的臉龐，宋寧心裏歎了口氣。

  他自小兒會看人，裴嫤是不是個有深機的人，他自是一眼能敲出來。她若是個有心計的，何必為著個丫頭開罪母親？

  可她看著四弟時，那雙杏眼之中也有著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裏頭，卻並非如葉藍一般，那麽明晃晃的愛慕之情。

  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宋寧發覺自個兒有些看不清楚這個小小年紀的弟妹，也自這會兒起，覺得這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卻說大奶奶與宋寧說話這會兒，宋騫與葉藍正走在南城的大街上。因著今兒夜裏有熱鬧瞧，街上便十分熙攘。白日裏忙碌了一天的小販們，夜裏也不收攤兒，都想著借著這番熱鬧再賺些銅板。

  宋騫卻非與葉藍在此遊玩，他二人今日出府，實則是為了見人。

  “四哥哥，我程伯伯原是不願與朝廷的人交涉，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口舌才說動了他見你一麵。”葉藍走在宋騫身邊，嬌聲道，“你可得好好謝我！”

  “那是自然。”宋騫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卻不是為了葉藍，而是為了她口中那位程伯伯。三十年前，大齊朝還被世人叫做東齊，便因著在玉門關以西還有一個西秦。後高皇帝親自率兵西征，滅了西秦，自此當世便隻有大齊，再無西秦。

  而這程姓男子，便是西秦的舊將。

  西秦滅國之時，他雖還未弱冠，卻已是一軍之元帥。東齊幾名成名已久的大將都是他手下敗將，若非高皇帝用了離間之計，且那西秦幼帝的宮廷之中宦官持政，東齊能不能在那一戰之中滅秦，還真不好說。

  這樣的奇才，戰後卻不知所蹤，有人說他實則早已歸降東齊，也有人說他心如死灰歸隱山林，更有人說他在那一戰後便引刀自刎。

  宋騫將他找出來，且費了一番功夫，這確還依仗了葉藍，她的父親與他乃是舊年好友……

  “若他真能為我所用，我定當好好謝你一番。”宋騫看著葉藍，頓了頓道：“待你出嫁之日，我送你一份厚厚的嫁妝。”

  葉藍聞言便變了臉色，眼眶子霎時紅了，她抿嘴瞪著宋騫，“四哥哥，你明知我求的是什麽，卻說出這樣的話？！”

  宋騫看著她眼角沁出淚水，歎了口氣，抬手給她拭了淚道：“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往年你還小，便由著你。如今你也大了，也該談婚論嫁，且我也成了親，難不成你寧願給我做小？！”

  這話說得有些重，宋騫卻也無法，如今她油鹽不進的，若非重話，恐怕打不醒她。葉藍卻不領情，聽得這話後淚珠子再也按捺不住淌了滿臉。雖說這般，她到底不是尋常閨閣小姐，抬了袖子自個兒把眼淚擦了去，葉藍瞪著宋騫道：“四哥哥，我知道你與裴嫤並無愛慕之情，娶了她也不過順著長公主的心意，你且瞧著，我定能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