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嫤蹙眉聽著，這會兒聽出個大概來。

  “是三奶奶院子裏的丫頭?”

  “應該是。”袖雲點點頭，“這鴨湯燉了一上午，這會兒不見了蹤影，奴婢心裏便有了氣，對那丫頭說了方才春曲姐姐說的話，那丫頭便不依不饒起來。便是這會兒，子衿姐姐與三少爺進了灶間。”

  “他一個少爺，去灶間作甚？！”春曲忍不住又插話，待裴嫤覷了她一眼後，才閉了嘴。

  袖雲看向裴嫤道：“奴婢那會兒氣急了，也不知道三少爺怎麽就到了灶間。見奴婢與那丫頭爭執，也不分青紅皂白，便要將奴婢發賣出去。說著，不中用的丫頭，留著作甚。這樣的話，說到奴婢身上，便牽連了幾位姐姐。叫旁人聽來，咱們潁川侯府出來的丫頭難道都不堪用？奴婢氣急了，便對三少爺道‘奴婢是四奶奶身邊的丫頭，便是打殺發賣也輪不到三少爺您。您還是關了門，管教自個兒院子裏的丫頭吧。若這般隨手敢動主子東西的，便是莊子上那都是不留的。’”

  裴嫤聞言麵上便沉了沉，看著袖雲。

  袖雲自是明白自個兒這番話說的不妥，撩了裙擺便又跪了下來：“便是因著這個，跟著進門的子衿姐姐打了奴婢一巴掌。奴婢也知今兒做錯了事兒，奶奶要怎麽罰奴婢，奴婢決沒有怨言。隻請奶奶不要責及奴婢的弟弟。”

  春曲瞧著跪著地上的袖雲，咬了咬唇，又看了看裴嫤，到底開了口，“奶奶，袖雲雖有過錯，可也挨了罰。且這事端也是那房挑起來的……”

  袖雲姐弟二人都是裴嫤的陪房，弟弟如今在城裏院子裏看房子，也算是個不錯的差事。他姐弟兩人雖是家生子，卻自小兒沒了父母，可謂相依為命。

  裴嫤自是明白她的處境。

  “這事兒，你可說分明了？”裴嫤問道。

  “絕沒有隱瞞。”袖雲點頭道。

  “我知道了。”裴嫤頷首，“既是這般，今兒下晌，你便與我去大夫人那裏去一趟吧。”一邊說著，便又喚進了墨竹。

  墨竹見著袖雲臉上的傷也是吃了一驚。

  “你去打聽打聽，今兒三少爺和子衿為何去了灶間。再問問與袖雲在灶間拌嘴的丫頭叫什麽，且三奶奶如何處置這件事兒。”

  墨竹聽了自是領命而去。

  直到了晌午，墨竹才回來。

  裴嫤正等著，袖雲也在一旁候著。

  “這兩日上，大夫人身上有些不好，大夫瞧了說是這陣子太熱，人便有些虛乏。三少爺自來是孝子，每到這時節，都要每日為大夫人摘蓮子芯兒。大夫人每日也都進一碗燕窩蓮子羹。”墨竹道，“且這蓮子，也是大少爺每隔幾日去灶上取，都不假人手。”

  “這麽說來，倒是恰巧碰上了。”裴嫤頷首，“那丫頭呢？”

  “奴婢打聽了，那丫頭名叫白芷，是三奶奶身邊得力的一等丫鬟。今兒在灶間與袖雲爭執後，三奶奶那裏也沒什麽說頭，像是不知此事。那邊院子裏，也沒人提及此事，奴婢瞧著，這丫頭也是瞞著了。”

  “明白了。”裴嫤點了點頭，轉頭對袖雲道：“你隨我來吧。”說罷，便徑自朝著門口而去。

  袖雲咬了咬唇，也跟了上去。

  大老爺那是嫡長房自是住在宋府的東院，裴嫤與袖雲走了兩盞茶的功夫才到東院。剛到二門上，遠遠的便見守門的婆子立在門口，態度恭敬。裴嫤心裏想，果然是嫡長房，便是守門的婆子也半點沒有怠惰。

  這般想著，便走了過去。

  既是守門的婆子，眼神自是好得很，見著裴嫤主仆二人朝這邊而來，忙迎了上去。“四奶奶怎麽來了。”婆子堆了笑臉道。

  裴嫤對她道了句辛苦，才道：“大伯娘是長輩，自是該著時常來請安。”隻字沒提大夫人微恙之事。

  那婆子叫裴嫤這般客氣對待，心裏對她已然親近了幾分，隻是聽得這話，臉上有些為難：“四奶奶，我們夫人這幾日身上不太爽利，是以不愛見客。”

  裴嫤聞言訝道：“那便更應探望了。”

  婆子見她說的也在理，也沒多阻攔，便進門通報。

  不一會兒便出來，笑著請裴嫤進去。

  裴嫤與她道謝後，便領著袖雲進了院子。

  一進內室，便見大夫人坐在宴息處的炕上，背後是繡了寶相花的大迎枕，麵色有些發白，確然是有些不妥。

  子衿站在一邊，穿了件杏黃色的褙子，見著裴嫤本端著笑臉，可再見到後麵跟著的是袖雲後，臉色便變了變。

  裴嫤便是衝著她來的，自是將她臉上的變化瞧得一清二楚。這會兒見她變了臉色，自是明白她心裏也是有鬼。這樣想著，心裏便更篤定了幾分。

  “你今兒怎麽過來了？”大夫人笑得和善。兩年前的三月三遊船，裴嫤救了宋家大姑娘宋慧然一命，是以大夫人向來對她十分客氣。

  “這陣子院子裏事兒也忙，少有來瞧瞧大伯娘。”裴嫤笑得恬靜，“今兒得了空，便來給大伯娘請安。方才在二門上聽說大伯娘身子不爽利，可尋了大夫瞧過？”

  這番話自是說的十分恭敬，大夫人聽得心裏也妥帖，笑道：“我這是積年的老毛病了，一到夏日裏便覺得渾身難受，大夫瞧了不知多少。太醫院的掌事醫正更是看了一輪又一輪。如今也算是久病成醫，每日裏吃些清淡去火的，挨過這一月便是了。”

  裴嫤聽著，便點頭道：“前陣子去了宮裏拜見娘娘，娘娘賜了一匣子雪津丹。最是去暑不過，雖說大伯娘這裏定然不缺這些藥材，試一試卻總是好的。”又道：“一會兒，我便叫丫頭送來。”

  “你有心了。”大夫人笑道。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裴嫤這才把話頭提了上來：“大伯娘，實則今兒還有件事兒。”說罷，不待大夫人詢問，便道：“今兒我的丫頭在灶上衝撞了三哥，她又自來是個笨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我便把她領了來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