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騫見她遲疑了片刻，便知她是想岔了，笑了笑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靈姐兒這不是第一回了。”

  “竟不是第一回麽？”裴嫤訝異。

  “是啊，四奶奶。”連翹正在一邊伺候，聞言回道，“大姐兒這兩年越發的有脾氣，今年春時便有過一回。”

  “這許多年來，府裏這一輩都隻有她這一個。如今有了弟弟，想必是覺著大哥對她少了關懷，這才想了法子折騰。”宋騫不以為意的說道。

  他這番話說的倒也沒錯，可卻也有些偏頗。

  裴嫤想了想，把昨夜與靈姐兒的對話說給他聽了，又道：“……這樣小的孩子，怎就知道這般顧忌？還未施恩，便惦記著人家是白眼狼？這定是有人在一邊挑撥。如今瞧著是小孩子間的計較，可往前想想，說不得這人更是有心！”

  宋騫本拿起了調羹，聽了裴嫤的話又放了下來，轉了頭看著裴嫤道：“你昨夜也去尋了靈姐兒？”

  竟是先問這個麽？

  “嗯，昨夜正睡著，叫鬧醒了，左右睡不著，也幫著去尋了尋。”裴嫤回道，“想來運氣好，在小湖邊尋著了。”

  一府的丫鬟婆子都沒尋到，隻是運氣好便找到了？宋騫笑了笑，卻也沒問，隻道：“你說的我知道了，這兩日我便去尋了大哥說說此事。”

  見他這般說了，裴嫤便也了了這番心事，坐在他的麵前，給他布菜。兩人安安靜靜用完了這一頓早膳。

  早膳後，宋騫便進了內室，坐在宴息處的炕上，隨手拿了本書，倚著迎枕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

  不一會兒，裴嫤也走了進來，坐到了他的對麵，卻也沒開口。

  宋騫打量了她兩眼，“可是有話說？”

  裴嫤看著他道：“你可困乏？”

  宋騫沒說話，隻是朝她揚了揚手裏的書。

  見他這般，裴嫤知他這會兒精神還好，便道：“既是這樣，我便說了。”又道：“我想著，咱們院子裏也該立個規矩。”

  “規矩？”宋騫聞言詫異，放下手裏的書，正色看向她。

  裴嫤說的有些困難，卻依舊咬了咬唇繼續道：“我原覺著，這院裏也沒旁人，用不著立規矩。可你既還有去處……便應定下規矩，這樣我心裏也有個數。便如昨晚，若是府裏真的出了事兒，我也知道到哪裏去尋你回來。”

  這去處……自然不是指他值夜的皇宮，指的乃是公主府沈世芳那裏。宋騫打量著裴嫤，心裏猜度著她這番話中的真假。

  是要在沈世芳麵前立威，還是真的為家裏著想。

  宋騫看著裴嫤，見她麵色坦然，一雙杏眼清澈無比，任由自個兒打量。她這般年歲，再怎麽老練，若是說了謊話，也不該是這樣一幅神色。

  可見方才那一番話，句句是真。

  可真是大宅門裏教出來的貴女，想必自小兒就叫母親帶在身邊教導著。宋騫這般想著，心裏不由便生出些嘲諷。

  也不知為了什麽……

  要說他合該著高興才對，世人皆知娶妻娶德，妻子這般賢德，他還有什麽抱怨呢？可宋騫心裏就是覺得不得勁，仿佛她方才那番話皆是謊言，為的乃是擠兌沈世芳他才會歡喜。

  打量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意興闌珊，宋騫將手裏的書往炕桌上一扔，道：“就如你所說吧。”

  裴嫤得了他的允許，心裏鬆了口氣，臉上不由的便露了笑容。

  見她笑得似個孩子一般，宋騫心裏倒緩和了幾分，心裏想著，她到底年歲不大，且由著她去吧。

  這會兒困勁上來，他便自去了內室。

  裴嫤則依舊坐在宴息處的炕上，做著針線。

  不一會兒，有丫頭來報，說是大奶奶領著大姐兒來了。

  裴嫤尋思著大奶奶那樣的妥善人，這會兒恐怕是領了大姐兒來道謝，便叫丫頭在堂屋奉茶，自個兒起了身也出了內室。

  一進堂屋，靈姐兒便自座上站起來，恭敬的給裴嫤請安。

  裴嫤笑了笑，與大奶奶打了招呼。

  “四弟歇著呢？”大奶奶自是知道宋騫月中總有幾日要在宮裏值夜，這回見裴嫤在堂屋招待她們母女，便知道宋騫恐怕在內室歇著。

  “剛歇了半個時辰，這會兒睡得正好。”裴嫤回道，便在大奶奶身邊坐了下來。大奶奶蕭氏昨兒還一副懨懨的模樣，今兒倒精神不錯，且還穿了件銀紅色的褙子，更顯得嬌豔了幾分。

  “今兒過來，特地領著靈姐兒給你道謝來了。”大奶奶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了來意，一邊說著給靈姐兒遞了個眼色。

  靈姐兒立時走到裴嫤麵前，恭恭敬敬的給裴嫤行了個福禮，比起見親那日，瞧著可誠懇了許多。裴嫤起了身，笑著扶了她，對著大奶奶嗔怪道：“大嫂子何必這般，我著實也沒做什麽，不過動了動嘴皮子。”

  “你這嘴皮子一動啊，可比她爹的板子都厲害。”大奶奶精神好，便又恢複了往日的爽利，“今兒一早，這丫頭便來尋她爹，兩人說了幾句話，她爹便把她領到書房了。我正擔憂這父女兩別又鬧將起來，沒想到兩人有說有笑的便走了出來，全不似昨日那模樣。我問了問靈姐兒，這才知道是你昨夜開導了她。靈姐兒自來是我的心事，如今她明白了事理，你說我怎能不謝你？”

  她這話說到了這般地步，裴嫤倒不好再推脫，隻笑著應了。兩人說了會兒話，靈姐兒又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便開始東張西望起來。

  大奶奶索性叫她自個兒出去玩，這才又跟裴嫤說話。

  “你可知道，老三媳婦怕是有了。”見著女兒出了門，大奶奶這才對裴嫤道。

  裴嫤還真反應了一下，才想起這“老三媳婦”說的是盧瑩瑩，聽得大奶奶的話，便笑了起來：“這倒是好事，隻我這還是頭一回聽說。”

  宋家三少爺宋安與大少爺宋寧乃是一母同胞，盧瑩瑩也是大奶奶的正經妯娌，裴嫤那是隔了房頭的妯娌，是以也不便多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