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聽了便笑道：“瞧奶奶說的，若說手藝，奴婢其實不如湘竹。”

  見她說起了湘竹，裴嫤也有些好奇起來：“她如今過得可好？”

  “她呀，好著呢。”墨竹點頭：“奶奶當初給了她不少嫁妝，她那樣的性子，自是不肯安分。憑著奶奶給的嫁妝又有那樣一手的好手藝，如今在鎮子上開了個小小的繡鋪，聞說生意極好。她男人在外頭賺的銀子且也不如她。如今日子紅火著呢。”

  “這樣便再好不過了。”裴嫤聽得笑了起來，這一世，她最大的心願便是身邊之人每一個都能有好日子過。不管是至親的母親、弟弟，亦或是身邊伺候著的丫頭們。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時候便不早了。

  裴嫤這會兒覺得身上輕快了許多，便叫墨竹拿了東西，兩人朝著大奶奶的院子而去。

  總是病裏來探望過的，還是要一家一家的回禮。

  隻是剛走到大奶奶的院門口，便見守門的婆子一臉瑟縮的立在一邊，裴嫤上去問了問，她隻嗯嗯呀呀的含糊應對。

  裴嫤心裏正納罕，便見大奶奶身邊的大丫鬟紅月走了出來。

  紅月見著裴嫤領著丫頭站在院門外，顯是吃了一驚，隻她到底是長房的一等丫頭，麵上立時便恢複了神色，笑道：“四奶奶怎麽過來了，您可大好了？”

  裴嫤與她笑道：“今兒身上輕快了許多，便來與大嫂子說說話。”

  紅月聞言，麵上便顯出些為難來：“今兒大奶奶身上有些不舒坦……”

  是不是不舒坦裴嫤不曉得，可紅月既然這般說了，大奶奶這會兒定是不方便見客。裴嫤立時便明白過來了，忙緊著問了兩句。

  那紅月隻說昨夜大奶奶許是貪了涼，今兒起身便有些昏沉。

  裴嫤囑咐了兩句，便打算領著墨竹離開，偏這會兒院門便又打開了，一個小丫頭探出頭來，怯怯道：“大奶奶請四奶奶進去呢。”

  紅月顯然有些糊塗，可也沒說什麽，隻道想必大奶奶好了些，便請裴嫤進了院子。

  裴嫤方才隻覺得大奶奶許是有事兒，待得進了院子聞到一股子藥味，這才知道大奶奶是真的不舒坦。緊走了兩步進了內室，果見大奶奶坐在臨窗的炕上，倚著迎枕麵上有些發黃。見著裴嫤進來，她勉強笑了笑，“弟妹今兒瞧著好了許多，昨日我去你那兒時，你還睡著，麵色可沒今日好。”

  “我倒是沒什麽，不過中了些暑氣，今兒便好多了。”裴嫤走到炕桌對麵坐了下來，又問道：“聽紅月說，嫂子受了寒？可要緊？請了大夫沒有？”

  大奶奶聞言苦笑了一聲：“我哪裏是受了寒，紅月那丫頭不過怕我難堪，這才替我遮掩。”

  裴嫤不意她這般直接，竟一時接不上話兒，過了好一會兒才呐呐道：“這卻是怎麽了？”

  聽得裴嫤這句話，一向潑辣的大奶奶竟紅了眼眶，“還能是怎麽了？那頭又鬧起來了。”

  裴嫤自連翹那裏知曉了些宋府的事兒，也知道大少爺院子裏的紛爭多半是大奶奶與生了庶長子的薑姨娘之間的事兒。這會兒聽得大奶奶這般說，立時便猜了出來：“……可是薑姨娘？”

  “還能是哪個？”大奶奶按了按眼眶。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裴嫤實在不信一個姨娘便能在大奶奶這裏討了便宜，忍不住便問了出來。

  “你可知道我的出身？”大奶奶卻不答反問。

  裴嫤道：“我聽聞大嫂子的父親如今任著四川學政。”

  大奶奶頷首道：“你說的不錯，我父親如今確是四川學政。可我說的卻不是這個，我們蕭家乃是金陵大族，更是世傳的耕讀世家。先祖在金陵辦了毓秀書院，如今滿大齊也是聞名的。”

  裴嫤“啊”了一聲，“原來大嫂子是金陵蕭家出身。”

  大奶奶點了點頭道：“高祖皇帝金陵巡遊時也去過毓秀書院，讚其聞達天下，便命我族中先人在京城也辦了書院，也叫毓秀。如今在京城毓秀書院主持的，便是我的大伯。”

  “如今我胞弟也在毓秀書院念書呢。”裴嫤聽了便笑道.

  “是麽？”大奶奶有些驚訝，“這我倒是不曾聞說。”

  “毓秀書院才子眾多，我弟弟資質很是一般，大嫂子自是不會聽說。”裴嫤笑了笑，倒是替弟弟謙虛了一回，又問道：“那這與薑姨娘又有何幹係？”

  說起了薑姨娘，大奶奶的臉色又沉了許多：“你也知道，大哥兒到了念書的年紀，本就打算今秋送去毓秀書院念書。毓秀書院那是什麽地方？若想進去念書，且得三考五考的，若不是因著我的關係，豈能說去就去？”

  “這我倒是也知道。”裴嫤想起當年鬆哥兒為了進毓秀書院，且請了先生在家中苦讀了些時日，也虧得他有些靈性，這才考進了毓秀書院。當年父親為著這件事，很是高興了一陣子，可見大奶奶所言不虛。

  “大哥兒念書，本也是好事兒，如今他記在我的名下，也是我的兒子。我自認從未虧待於他，可偏有那不知足的，拿著大哥兒作伐挑撥你大哥與我。一個才進學的孩子，竟想著做我大伯的入室弟子，她怎麽不想著叫大哥兒立時便點了狀元？”

  裴嫤聽了也有些匪夷所思。

  燕京城乃是天子腳下，有才學的書生多不勝數，便是秋闈得中的舉子都不見得能拜得毓秀書院山長為師，更何況這樣一個懵懂孩童。

  “薑姨娘既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是見識淺薄，大嫂子又何必與她一般見識？”到底是旁人的家事，裴嫤也不好多說，隻能寬慰她。

  “我豈會跟她一般見識。”卻沒想到大奶奶聽了裴嫤這句話，又紅了眼眶，“我氣的是你們大哥，竟為了她那樣的人一句話來詰問我！”

  “大哥？”裴嫤驚訝，“這……不會吧？”雖說裴嫤隻在認親那一日見過宋寧，可瞧著他不像這般不明是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