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這件事，怎麽也不敢耽擱，裴嫤忙叫春曲去灶間取早膳，隻等著宋騫回來，一道兒用了早膳後，便要進宮。

  洗漱的空檔裏，墨竹有些期期艾艾的。

  裴嫤與她相處了這許多年，自是知曉她的性子，見她這幅模樣，便知是有事，待坐到了妝台前，便問道：“可是有什麽事兒？”

  墨竹自也了解裴嫤的性子，見她問了起來，知道推搪不得，便索性點了點頭道：“是有樁事兒，隻不過與咱們幹係不大。”

  “你且說來聽聽。”

  “昨日奶奶回門時，奴婢聽說大姑爺……大姑爺醉了酒，與一個小丫頭有些不清楚。”

  裴嫤聞言訝異回頭，“這是怎麽回事兒？哪一個丫頭？”

  “聞說是湖亭那裏管著草木的丫頭，並不是家生子。那會兒奶奶正與六姑奶奶說話，奴婢也隻是聽了一耳朵。”墨竹回道，“大姑奶奶很是生氣，厲聲問了那丫頭，這才知道，那丫頭是自個進了那院子裏，也有旁的丫頭作證。夫人不欲將事兒鬧大，便叫大姑奶奶把那丫頭領回沈家了。”

  裴嫤聽得有些無語，便也懶得搭理，卻沒瞧見墨竹麵上隱隱的一絲擔憂。

  恰巧這會兒春曲拎著食盒走了進來，聞言訝異道：“可是個叫秋竹的丫頭？”

  墨竹瞪了她一眼，斥道：“就你能耐，哪裏都有認得的人。”

  春曲縮了縮脖子，不做聲了，趕忙將食盒裏的早膳擺在了桌子上。直到出了內室，這才拍著胸口拉著墨竹道：“姑姑，可真是那秋竹？”

  墨竹不做聲的點了點頭。

  春曲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可記得，當初那秋竹買進府裏時，我瞧過一眼，她跟咱們奶奶可有幾分相像！”

  “行了！”墨竹恨不得堵了她的嘴，忙左右瞧了瞧，見四下無人，這才鬆了口氣，對春曲道：“你可記著了，這事兒若有第三個人知曉，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我省的，我省的。”春曲也有些驚魂未定，忙迭聲的應著。

  裴嫤卻不曉得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可這件事兒也叫她心裏有些膩味。這一世與上一世雖有些不同，可她怎麽也不願意相信沈世卿是這樣的人。

  她坐在桌前，方才還覺得有些饑饉，這會兒卻又覺得失了胃口，愣愣的出著神，便連宋騫走進來都沒察覺。

  “你這出神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宋騫冷不丁的一句話，真真嚇了裴嫤一跳，她一個激靈回了神，看見宋騫半敞著衣襟站在自個兒麵前。

  昨日的事兒還在眼前，她的臉又止不住的有些泛紅，忙起了身，也不敢看他，“我去叫連翹進來！”

  宋騫聞言立時便沉了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沉聲道：“不用叫她了，你來！”一邊說著，竟拉著她向淨房而去。

  裴嫤這會兒鎮靜了一些，倒也沒掙紮，順從的跟著他進了淨房。

  嘴裏還念叨著，“我可沒伺候過人，若是弄得你不舒坦……”

  “不過舀舀水，要怎麽舒坦？！”宋騫聽著她的念叨，隻覺得這人年歲不大，可真是羅嗦。他步子大，拉著裴嫤，幾步就進了淨房。

  熱水已經備好了，宋騫也不用她上手，自個兒便將衣裳脫了下來，坐在杌子上，背對著她。裴嫤與他雖做了夫妻，可這會兒仍舊不敢看他。

  垂了頭，將熱水兌溫，自拿了水瓢舀了水往他身上澆，另一手拿了棉帕子給他擦著。她確然沒伺候過人，那棉帕子擦在身上，跟描畫似的。

  宋騫自是明白這一點，是以也沒抱怨，隻低聲道：“用點勁兒。”

  裴嫤自覺地已經用了些力氣，因他也是錦繡堆裏長大的，怕弄疼了他，這會兒聽得他這樣說，隻覺得自個兒偏是多想了，手上便多用了幾分力氣。

  還勤問了一聲：“勁兒可大？若是疼，便與我說說。”

  宋騫叫她逗樂了，隻是背對著她，卻也沒叫她瞧見，隻輕咳了一聲，低聲道：“跟撓癢癢似的……”

  裴嫤聽了，也不做聲，默默的又加了一份力氣。

  待得宋騫洗漱完，外頭伺候著的蘭香便把衣裳遞了進來，裴嫤接了過來，親手伺候著給宋騫穿了衣裳，兩人這才出了淨房。

  見著早膳已經擺上了桌，宋騫率先坐了下來。

  裴嫤見他發梢處還滴著水，便取了幹淨棉帕子給他擦拭頭發，卻叫他按住了手，“吃飯吧，今兒還得進宮，別誤了時辰。”一邊說著，取了她手裏的帕子，扔給一邊站著的蘭香，“叫丫頭伺候就行了。”

  方才洗漱時，怎麽不說丫頭伺候就行了，裴嫤心裏腹誹，臉上卻是一副笑模樣，在他對麵坐了下來，用了早膳。

  宋騫雖則在今上麵前得力，且領著神策營，可到底隻是個正四品的武官。大齊朝澤被妻室的，文官從五品開始，武官則要四品。是以裴嫤若是領了誥命，隻是個五品淑人。隻是這請封的折子剛遞上去，禮部還未正式冊封，裴嫤倒也不用這樣熱的天兒裏穿著大衣裳。

  因著是新嫁娘，自然要穿紅。

  是以蘭香便來請示。

  “奶奶，今兒穿哪件？”

  蘭香原隻是管著裴嫤屋裏的針線，裴嫤的箱籠一直叫百草管著。今兒一早說是百草有些受了涼，便叫蘭香帶兩日。

  裴嫤知她手生，便與她一道了進了放箱籠的西側間，自個兒挑了件大紅色繡百子圖的緙絲褙子，又搭了條馬麵裙，在西側間換好了才又回了內室。

  這會兒宋騫也換好了衣裳，他竟也難得的穿了件葡萄紫繡雲紋的束腰箭袖直裰，人顯得十分精神。

  見著裴嫤打量自個兒，宋騫挑眉道：“瞧什麽呢！”

  裴嫤笑了笑道：“原先見過你兩回，見你穿的要麽是鴉青色要麽是佛頭青，少見你穿的這般鮮亮。”還有一句話留在了心裏，三途川上，穿著的則是一身月白，冷冷清清的，不似這般朝氣……

  “迎親那日，你沒見我穿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