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今兒我也說的有點多，隻是瞧著你可心，便把府裏這些叫人笑話的事兒告訴你。”大奶奶看了看天色，又對裴嫤道：“你隻心裏有個數就是了。明兒回門，若是有什麽需要，千萬甭跟大嫂子客氣，直說便是。”

  裴嫤聞言忙又道了謝，便瞧著大奶奶又如一道風似的走了。

  “這位大奶奶，倒跟咱們府上的大奶奶有些像呢。”春曲進來，還瞅了一眼窗外，正瞧見大奶奶出了院子，便對裴嫤感慨道。

  “確實有些像呢。”裴嫤淡笑著回道。

  這會兒，左右無事，裴嫤便又拿起了白日那本話本，歪在榻上看著。

  到了亥時，眼睛便開始有些酸澀起來。

  墨竹披了衣裳進來，見裴嫤還等著門，便有些心疼：“姑娘，往日這個時辰您可早就睡了，還是歇了吧。”

  裴嫤放下書，對她笑了笑：“今兒不過第二日，哪裏就等不得，別叫旁人說了咱們潁川侯府的閑話。”

  倒也是個理兒，墨竹聽了便歎了口氣，卻又忍不住有些抱怨：“姑爺也是，這樣的日子，還往外跑。便是咱們侯爺，任著中軍都督，也沒他這般忙碌。”

  “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裴嫤聞言正了正麵色，“如今已不是在我那小院子裏了，隔牆有耳、禍從口出！”

  “是奴婢的錯。”墨竹聞言麵上帶了些羞慚，“奴婢到底不及嚴姑姑謹慎，姑娘教訓的是，日後奴婢定會多加小心。”

  “我自是相信你的。”裴嫤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囑咐了一句，“叫灶上留著火，海棠不是有一把廚藝麽？去做完雞絲麵，我上回嚐著覺得味道著實不錯。再把五更雞裏的茶水換了新的來，就換成君山銀針吧。”

  “姑娘是餓了？”墨竹驚訝問道，裴嫤從不吃宵夜。

  “給四少爺留著吧。”

  “姑娘想的周到。”墨竹聞言便笑了，立時出去打點。

  裴嫤原想著，不過是等他回來，卻沒想到等著幾乎要睜不開眼了。宋騫推門時，她已經斜倚著迎枕睡著了，可又一個激靈的醒了過來。

  恍惚見著是宋騫回來了，強打著精神起了身，且還揉了揉眼睛，這才道：“你回來了。”

  “你怎麽還沒睡？”見著裴嫤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宋騫蹙眉問道。

  裴嫤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善，倒是清醒了許多，抬了眼看他，隻覺得他竟似有種風塵仆仆的感覺。心中一動，便道：“你可要吃點東西？”

  宋騫聞言便有些驚訝，“這會兒灶上還做飯？”

  “我叫丫頭留了火。”裴嫤笑了笑道，“你先去洗洗吧，我叫連翹進來伺候？”

  宋騫有些啞然，卻隻是點了點頭。

  裴嫤便出了內室，把連翹喚了進來，又叫了丫頭去灶上喚了海棠把麵下了。

  待得宋騫一身水汽的自淨房出來，海棠正好把雞絲麵送了進來。宋騫坐到了桌前，裴嫤又從五更雞中端出了茶水，給他斟上。

  眼看著裴嫤在一邊忙忙叨叨，宋騫心裏竟生出了些暖意。這樣熱的天氣裏，這絲暖意竟叫他心裏十分妥帖。

  嘴裏確然渴的很，端了茶盞一口飲盡，齒間留了茶香，這才發覺竟是自個兒喜歡的君山銀針。宋騫不留痕跡的看了裴嫤一眼。

  麵條筋道，雞湯鮮亮，根根雞絲如銀針一般漂浮在湯上，顯是下了功夫。宋騫低頭吃著麵，裴嫤隨手拿過一方帕子，給他擦拭著還滴水的頭發。

  見他吃的急，裴嫤便有些訝異：“原隻想著給你做宵夜，倒是沒想到你真沒用晚膳，一碗夠麽？要不要再下一碗？”

  聽著她絮絮叨叨，宋騫抬了頭道：“食不言寢不語！”

  裴嫤看了他一眼，“我又沒吃。”

  說話間一碗麵已經吃的一點兒不剩，宋騫抬頭看她，沉著臉，抬手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哎呦。”裴嫤不妨他這麽大的人了，竟做出這樣的事兒，捂著額頭瞪著他。杏眼瞪得大大的，櫻唇已經抿了起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再繃不住勁兒，宋騫麵上有了笑意，“一碗就夠了，早些歇了吧，明日還回門。”一邊說著，他便朝著床榻而去，一邊走了自個兒脫了外衫，自顧自的躺到了床榻裏麵。

  裴嫤叫了丫頭進來將桌子拾掇幹淨，這才也躺到了榻上。

  隻是方才還困頓的昏天黑地的，這一忙活，竟又有些失了困勁兒。

  她仰躺在床上，聽著身邊均勻的呼吸聲，並不覺得害羞亦或是別扭，而是有種新鮮的感覺。

  宋騫回來的時候，雖隻是一刹那時間，可她瞧見了他滿臉的倦容，盡管他在見到她還醒著時立時便打起了精神。

  是以這會兒，她雖睡不著，卻也不敢輕易翻身，怕打攪他安睡。

  黑暗裏，裴嫤瞪大了眼，看著床頂烏沉沉的帷帳。

  “不是困得厲害麽？還不睡？”宋騫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倒是嚇了裴嫤一跳。

  裴嫤翻了身，側身正對著他，卻見他依舊閉著眼睛，“你怎麽知道我沒睡？我吵著你了？”

  “沒有。”宋騫睜開了眼，與她對視著，兩人隻隔了半尺的距離，“人醒著和睡著的時候，呼吸聲是不一樣的。”

  “竟是這樣啊。”裴嫤有些驚訝。

  “睡不著了？”

  “嗯，有點失了困勁兒。”裴嫤有點不好意思。

  宋騫聞言，歎了口氣：“日後不用給我等門了。”他說完這句話後，對麵的人卻遲遲沒有回答，直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她輕輕的“嗯”了一聲。

  知她恐是有些誤會，宋騫想也沒想便道：“我這任職時常要去遠地，總是為皇上辦差，命令下來，由不得自個兒。”

  “我知道了。”

  對麵的聲音輕快了起來，宋騫心裏安穩了些，正要睡卻聽她又絮叨起來。

  “那你今日去哪了啊？”

  “去了趟清河。”

  “那麽遠啊。”她驚歎道，“我聽說你晌午時還在府裏呢。”

  “嗯，未初來的人。”

  “你辦完差事便往回走了？所以沒用晚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