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嫤想了想，換了個問法：“府裏哪一房那些人能多交際？有沒有什麽忌諱的人和事兒？”

  宋騫頓了頓才道：“若無事，便與大嫂子多走走。如今雖還是大伯母主持中饋，可大嫂子也常常幫襯著，你跟著她也多學學。日後總有用得著的一日。”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還有著分府單過的那一日？裴嫤琢磨了一下他的話，便爽快的應了。

  說了會兒話，困頓再次襲來。

  宋騫見她合了眼，便熄了燈，拉下了床幃。

  第二日，裴嫤睡得正沉，便聽見溪梅在一邊喚她。

  原覺著渾身酸軟，還想躺會，忽然察覺自個兒如今已經不是裴家女而成了宋家婦，慌忙坐起了身子。

  “什麽時辰了？”

  溪梅見她這模樣，便笑道：“奶奶別急，這會兒剛卯正。知道您今日要認親，特意早叫您一刻鍾。”

  聽著時辰還早，裴嫤著實鬆了口氣，連道：“那還好，那還好。”

  轉眼卻見身邊已經無人，驚訝道：“四少爺呢？”

  “四少爺早半個時辰便起了，說是每日都是卯正便起身，去練槍呢。”溪梅道，“雲紋跟著伺候呢。”

  裴嫤有些無語，每日卯時便起，著實有些辛苦。

  洗漱後，有丫頭送來了早膳。

  裴嫤一瞧，正是連翹。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便對連翹道：“你可知四少爺這會兒在哪？你去請一請，問他早膳可在屋裏用？”

  連翹領了命下去，不過一盞茶功夫，宋騫便帶了一身汗回來了。

  也不用吩咐，自有婆子抬了熱水來。

  裴嫤這一回沒用丫頭，自個兒進去淨房，伺候著他沐浴更衣。宋騫倒也沒說什麽，出了淨房後依舊有些沉默。

  兩人靜靜的用了早膳，那邊海棠捧了衣裳進來，如今湘竹嫁了人留在了裴府，海棠便接了她的活兒，管著箱籠。

  換上了大紅的百蝶穿花通袖襖，腰身箍得細細的，下麵配了條同樣大紅的繡金鳳八幅裙。整個人又像是個新娘子了。

  那邊雲紋伺候著宋騫穿衣，眼見著裴嫤光彩映人，眼光不自然的閃了閃。

  換得了衣裳，兩人便一同出了門。

  家裏有老太爺在，自然先要去拜見。

  宋騫走在前頭，裴嫤跟著，兩人一直走到了府裏的東側院。待到裴嫤覺得自個兒的腿肚子都要轉筋了，宋騫才道：“快到了。”

  話音落下，遠遠的便見一個半開著院門的小院子。粉牆黑瓦，幹淨利落。

  有個十歲出頭的小廝等在門前，見著兩人到了，便恭敬道：“給四少爺四奶奶請安，老太爺正等著呢。”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

  宋騫瞧了裴嫤一眼，發覺她這會兒到挺自在，並不像昨晚那般緊張。心想她到底是高門貴女，在人前的規矩便是落落大方。

  屋子裏有些暗沉，裴嫤一眼瞧見屋裏有三個人。

  當中的寬大圈椅上坐了個穿著半舊道袍的老人，頭發麵須皆斑白，身形微胖，正與身邊一個女孩兒說話。

  女孩兒坐在老人的右手邊，而左手邊則坐著一個年輕的婦人。

  兩人一進門，那年輕婦人便對老人道：“老太爺！四少爺和四奶奶來拜見您了。”

  “哦，子翀過來了。”宋閣老轉過頭來，對兩人招呼道，“快過來，叫我瞧瞧。”宋騫便攜了裴嫤，上前跪拜。

  這會兒那年輕婦人已然給二人放了墊子，裴嫤還衝她笑了笑。

  兩人給宋閣老敬了茶，便起了身。

  宋閣老打量了裴嫤幾眼，摸著胡子笑嗬嗬道：“不錯，與裴續明那小子頗有幾分相像。”裴嫤聽著這話，心裏想著，難不成這宋閣老還與父親熟悉？

  正想著，一邊宋騫解釋道：“二十年前，先帝時候，嶽父隨軍南征交趾，祖父那時是監軍。”

  “原來是這般。”裴嫤笑道，“未曾想過，祖父竟也打過仗。”

  “談不上打仗。”宋閣老擺手道，“不過是監軍而已。”

  說到這兒，似是想起了身邊的女孩兒，宋閣老回頭便對那女孩兒道：“過來見見你表兄還有新表嫂吧。”

  女孩兒十二三歲，模樣雖尋常，可一雙眼睛卻婉轉伶俐的很，叫她整個人都靈動了起來，一眼看過來便叫人印象深刻。

  她雖起了身，卻並未立時走過來，而是走到宋閣老身後，目光大喇喇的在裴嫤身上打了個兩個轉兒，才笑著道：“給四表哥，四表嫂請安了。”

  口裏說著請安，可身形未動，未見請安。

  竟然這般無禮。

  裴嫤心裏倒未生氣，隻是覺著原想著宋家乃是耕讀世家，禮儀禮數上應半點沒有差錯才對，未曾想過竟叫一個借住在家中的表姑娘這般慢待。

  宋閣老竟也隻嗬嗬打著圓場：“這孩子叫我慣壞了。”

  一家之主既然這樣說了，裴嫤更是不能計較，至少麵上不能露出半絲不快。隻是宋騫竟似也對她另眼相看一般，一向淡漠的臉上帶上了幾絲笑意。

  而後對裴嫤道：“這是二姑姑的女兒，藍表妹。”

  昨日裴嫤在連翹那裏倒也知道了這個女孩兒，她姓葉單名一個藍字。

  “四哥哥在取笑我麽？”見著宋騫臉上帶了笑意，葉藍竟有些不依不饒起來，走到他身旁扯了他的袖子，笑嘻嘻道，“那藍兒可不依。”

  “便是不依，你待如何？”

  竟是說起了玩笑話。

  裴嫤瞧著那二人，不動聲色，麵上的笑容半絲兒沒有動搖。

  “四哥哥前些日子說要與我去跑馬，這可過了許久。”葉藍轉了轉眼珠子，立時便道，“不若明日陪我去跑馬？”

  明日？

  明日可是回門的日子。

  裴嫤心裏想著，果見宋騫搖了搖頭，“糊塗，明日是你嫂子回門的日子，跑哪門子的馬！”

  葉藍扁了扁嘴，“那便後日！”

  宋騫搖頭道：“後日也不行，後日要進宮。”

  “明日不行，後日也不行，那到底什麽時候行？”葉藍不樂意了，“四哥哥淨誑我。”

  “好了，你這丫頭，別再纏著你四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