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嫤注意到宋騫臉上，竟也露出了些許笑意。這是因為他親近大房？亦或隻是喜歡這個最小的妹妹？

  心裏想著，不自覺的便盯著他看起來。

  似是感覺到了裴嫤的視線，他瞥了她一眼，嘴角那點笑意便淡了下來。

  裴嫤斂了目光，餘光去瞧見一個姑娘打扮的往前湊了湊，這姑娘瞧著眼生。歲數卻應是不小了，總有十七八歲的樣子，穿了件正紅色的妝花褙子，白綾襖挑線裙子，模樣雖說一般，可膚色白的似雪一樣，倒叫她顯了出來。

  見著裴嫤打量自己，那姑娘抿唇笑了笑，看向了大奶奶，似是等著大奶奶介紹自個兒。可那邊，大奶奶兀自打趣著富二嫂子，竟像是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

  便是這會兒，外頭有丫鬟報說，有內侍到了。

  宋寶臻聽了，撫掌笑道：“定是大姐姐！”

  一邊的宋淩真忙拉了她，細聲細氣的道：“四妹妹，如今可不能叫大姐姐了，得叫皇子妃娘娘！”

  “哦。”宋寶臻扁了嘴，麵上有些委屈。

  開了門，便有個穿綠衣的內侍走了進來。

  裴嫤立時便要起身，那內侍倒搶先了一步：“哎呦，宋四奶奶您可坐穩了！我聞說還坐床呢！”一邊說著，又麵向宋騫，笑道：“先給四少爺道一聲賀、”

  這內侍瞧著四十出頭的樣子，竟似與宋騫十分熟稔，兩人頗說了幾句，他這才將如今已成為皇長子妃的宋慧然的賀禮送了上來。

  送了禮，那內侍也不多留，立時便走了，隻說還要回宮複命。

  眼看著吉時要過，喜娘早等不得了，見著內侍離開，立時便開了口，“各位奶奶們，先得成了禮！”

  一邊說著，便端了托盤兒過來。

  裴嫤出門子前，自是有人教了她這一套子儀程，倒沒出什麽亂子。隻是飲酒時，因著靠的近了些，聞到了宋騫身上沾染的煙火味。

  禮成後，宋騫自是要出門待客。

  大奶奶也把一屋子人領了出來，而後又回來，領了兩個丫頭，對裴嫤道：“四弟雖說往常多住在公主府，可每月裏也有幾日住在家裏。這兩個丫頭一直在這院裏伺候，一個叫雲紋一個叫連翹。你們成婚後，自然是要住在家裏，這兩個丫頭伺候慣了，我也就沒給你們換人。你且先用著，若是不合用盡管跟我說。”一邊說著，便對兩個丫頭道：“還不給四奶奶請安！”

  兩個丫頭忙上前，給裴嫤請安，因是頭一回見禮，都跪在了地上。

  裴嫤叫她們起來，端詳了幾眼。

  兩人都是十五六歲的模樣，雲紋是個圓臉，長相也喜慶，卻有些木訥，站在一邊不言不語。連翹濃眉大眼的，模樣出挑，性子也活潑些，請安的聲音更是脆生生的。

  “叫大嫂費心了。”裴嫤隻瞧了幾眼，便對大奶奶道，“既是伺候慣了的，想必也用的順手。”

  “你若是瞧著合意，那就好。”大奶奶笑眯眯道，“前頭我還得幫著招呼，便先去了。你也累了一日，這鳳冠沉吧？趕緊叫丫頭給卸了，好好歇歇！一會兒，灶間就把飯菜送來。”

  裴嫤又是一番道謝，她這才離了屋子。

  這會兒，內室便隻剩了她、墨竹和那兩個丫頭。

  “四奶奶可要卸鳳冠？”

  聽了大奶奶的話，連翹立時便問道。

  裴嫤本想把自個兒的丫頭叫進來，可轉念一想，便應了下來。

  連翹便上了前，給裴嫤將鳳冠卸了下來，又打散了頭發，用著牛角的梳子好好通了一遍。通完頭發，便又給裴嫤捏肩膀。手勁大小適中，叫人沒有半點不舒服的地方，可見真是伺候慣了的。

  這宋騫還挺會享受……

  裴嫤心裏這樣想著，卻開口問道：“方才喜娘催的急，有個做姑娘打扮的，大嫂子還沒說到，你可知道是哪一個？”

  連翹兀自給裴嫤捏著肩膀，隨口問道：“四奶奶說的可是個穿了正紅色褙子的？”

  “好似是正紅色。”不想叫這丫頭覺察出來，是以裴嫤含糊說道。

  “那是表姑娘。”連翹道，“咱們大姑太太如今也住在府裏，大姑太太隻一個閨女，便是表姑娘。”

  裴嫤卻不知道宋家還有個姑太太住著，便打聽道：“你與我說說。”

  連翹得了顯擺的機會，忙道：“四奶奶可知咱們大姑老爺是哪一個？”

  “隻知道姓方，原是吏部給事中。”裴嫤回道。

  “大姑老爺去的早，大姑太太一人把表姑娘拉扯大，日子不太好過。咱們老太爺瞧見大姑太太過的不好，便把大姑太太連著表姑娘一道兒接進了府裏住著。”又道，“那會兒，老夫人還在呢。到如今，總有個四五年了。”

  “我瞧著表姑娘似是十五六了吧？”實則裴嫤覺著她足有十七八了，隻故意往小裏說。果然見連翹扁嘴道：“哪兒呀，表姑娘今年都十九了！”

  竟比想象的還大了一歲，裴嫤心裏暗暗吃驚，“那她怎麽……”

  話雖說了半截，可有什麽不明白的呢，連翹道：“表姑娘原先也說過人家，臨著要成婚那年，表姑娘生了場大病，眼看著不行了。那戶人家瞧著不好，把親事給退了。可沒想著，親事退了後，表姑娘竟慢慢好了起來。可這幾年，總沒合適的人家，便拖到了現在。如今她也是大姑太太心頭的煩心事。”

  “那可不！”裴嫤隨口迎合道：“姑娘在家裏留到十九，哪個當娘的不火急火燎。”

  那連翹便又道：“四奶奶今兒還有人沒瞧見的人呢。”

  “哪一個？”裴嫤奇道。

  “咱們府裏還有個表小姐。”

  “可你方才不是說，大姑太太隻得一個女兒？”

  “大姑太太是隻有一個女兒，可咱們府裏原還有個二姑太太。”連翹道：“二姑太太去的早，她也是隻得一個女兒，叫老太爺接到了家裏養著。”

  這可真是……

  真是什麽，裴嫤說不出來，隻覺得這位內閣首輔宋老太爺真不是個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