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行禮
作者:沈令色      更新:2022-05-10 17:44      字數:2052
  裴嫤還未反應過來,大紅的蓋頭便蒙了上來,眼前紅彤彤的一片,再也瞧不見外頭的景象。任憑喜娘攙扶著,裴嫤走到了母親麵前,雙膝點地,便跪了下來。

  而後,她立時便能感覺到,身邊有一個人也跟著跪了下來。

  是宋騫……

  沒什麽可懷疑的,裴嫤沒想到的是,自個兒在這樣的時候,思緒竟兜兜轉轉的飄遠了,似是回到了那一片陰沉的三途川上。

  這樣喜慶的時候,自己想起的竟是那樣不詳的場景,若是叫旁人知曉,定十分駭然吧。裴嫤胡思亂想著,身邊的喜娘推了她一把。

  父母說完了?

  她忙按著儀程給父母磕了頭,眼前看不見,隻聽得見母親張氏似是哭了起來,父親輕斥了幾句,那邊便收了聲。

  裴嫤來不及多想,便叫人拉了起來,而後喜娘便催促道:“七姑娘,世子爺背著您去轎子那裏,可穩住了!”

  不等她回答,便又被拉著走了幾步,垂著眼簾,便見前頭有人矮了身子。知道是裴靜楠,裴嫤便伏了身上去。

  裴靜楠穩穩的起了身,裴嫤便有些驚訝。

  瞧著他一副書生模樣,還是有把子力氣。家裏這些姐妹們,每個出嫁都是他送上花轎的。

  四周響著鞭炮的喧鬧,裴嫤伏到裴靜楠耳邊,對他道:“大哥哥,這幾年,多謝你手下留情了!日後,還要請你多擔待母親和鬆哥兒呢。”這樣的時候,她竟突然生出了調侃他的心思。

  果然,一向冷淡的裴靜楠沒好氣道:“你且先顧著自己吧!那宋家也不是蜜糖罐兒!”

  “嗯,我會小心。”裴嫤輕聲應道。

  裴靜楠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若有事兒,記得叫人送信回來。”

  “好。”裴嫤點了點頭,下巴戳到了他的脊背上。

  從正房到大門前,不短的距離,可是很快便走完了,裴嫤還想著問問,幾個姐姐出嫁時,大哥哥都說了些什麽,可到最後到底沒出口。

  到了花轎前,裴靜楠將她放了下來,她低著頭便見這一雙繡著金紋的皂靴出現在眼前,晃動了下又走出了她的視線。

  “新娘子,上轎了。”喜娘在一邊說著,扶著裴嫤上了那花轎。

  宋家在城西的雙鯉胡同,裴嫤記得前年乘著馬車去時走了大半個時辰,可見距離不近。若是花轎,恐怕得走上一個多時辰。

  花轎晃晃蕩蕩的,耳邊充斥著喜樂的喧鬧,裴嫤隻覺得自個兒竟有些困頓了。

  真是奇怪,她心裏想著,自個兒心裏竟沒有半點忐忑……

  裴嫤在花轎裏昏昏欲睡,外頭的人們卻一個個的精神高昂。

  宋騫一身紅衣玉冠騎在高頭大馬上,走在前頭。

  後頭跟著的是裴嫤的嫁妝。

  劉長庚和顧振走在他一左一右。

  “我說子翀,你這丈人有些小氣呀!不說是嫡女麽?怎麽才六十四抬嫁妝。”顧振一邊說著,還往後探著頭。

  “要不說你是個粗人。”劉長庚在一邊鄙視道:“皇上年初便立齋為太後祈福,下的什麽旨意?便是要各家戒奢,這樣的時日裏再大搖大擺的十裏紅妝?老壽星吃砒霜吧?”

  顧振聽得一愣,頗不服氣:“話不能這麽說,上月成國公府嫁姑娘,世子爺請了我去攔門,我可數了數,正好一百二十八抬嫁妝!”

  “你可真是個財迷!”劉長庚聽得笑了出來,“成國公府嫁姑娘,我也去了,你瞧著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妝,數量雖多,能一樣麽?你瞧瞧……”一邊說著,他手執這扇朝著身後劃了一下,“這六十四抬嫁妝箱子皆是紫金沉香木,先不說裏頭的東西,便是這六十四個箱子沒有三萬兩銀子拿不下來。”

  宋騫倒沒注意這個,聞言也驚訝的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那裝著嫁妝的箱子各個烏黑發亮,且在這般晴好的日頭下,閃著紫金色的光芒,確然是紫金沉香木!

  “再者,你瞧瞧還有什麽不一樣?”劉長庚倒像是解惑上了癮,對顧振問道。

  “咦?”顧振仔細瞧了瞧,終是察覺出了端倪,“一個箱子,四個人抬?!”

  “你總算是瞧出來了!”劉長庚哈哈一笑,對宋騫道:“這般瞧來,你老丈人著實怕你們家虧待了閨女,偷著摸得給你媳婦壓箱底呢!”

  又道:“得虧我跟著來了,若是顧振這樣的,還真以為丈人家寒酸呢,其不叫媳婦蒙了過去?!”

  顧振聽了,更不服氣了:“你能耐,那剛才怎麽叫一個黃毛小子問得紅了臉?”劉長庚叫他揭了短,卻梗著脖子道:“誰說我叫他問住了?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你一個武人,憑什麽說我說的不如他?!”

  顧振出身世家,雖說是個武人,總也年過幾年私塾,嗤笑道:“我雖說不出好在哪裏壞在哪裏,可瞧著你當時一副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再瞧瞧那新科狀元一臉的淡定,嘖嘖……不說也罷。”

  劉長庚氣了個仰倒,他是個讀書人,可自來是個脾氣急的,聽了顧振的話,涼涼道:“那又是誰,見著那武舉子,臉都青了?”

  “那不一樣!”顧振正色道:“去歲武舉子乃是我的師弟,我自入師門功夫就不如他,見著他,我自是要退避。”一番話說的,認輸都一臉坦然,叫劉長庚徹底無語。

  “你們二人,這種時候也能吵起來。”宋騫走在前頭,一路上喧鬧的禮樂沒吵著他,倒叫身後這兩個長舌的吵了一路。

  “這不是熱鬧嗎。”顧振呔了一聲,策馬走到宋騫身邊,低聲道:“我瞧著你這個嶽家頗有些能耐,今日來攔門的這一文一武,可都是大才。那新科狀元我知曉不多,可金殿欽點的狀元可沒幾個。我就知道我師弟,那可是兵法奇才,我師父傾盡所有,把本事都教給了他!這兩人,值得交際。”

  “我省得。”宋騫點了點頭,沒有多說,兀自往前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