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有些時候不見大嫂子了，一切可好？”裴嫤親自接了墨竹手裏的茶，端給了周氏，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把墨竹遣了出去。

  周氏端了茶啜了一口，瞧了瞧墨竹的背影道：“你這個丫頭，是不是也要配出去了？”

  裴嫤不知她何意，隻得點了點頭：“墨竹定了她一個表兄，下月底便是日子。”周氏便又問道：“你屋裏其他人呢？”

  “其他人……？”

  周氏見她起了疑心，索性坦然道：“這幾日母親尋了我，給你采買幾個丫頭，帶著過府。是以今兒特來問問你，也瞧瞧你是怎麽打算的。”

  “墨竹說想跟著我，日後做個管事娘子。”裴嫤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想了想道：“湘竹如今還沒定人，我瞧著她也拿不定主意，她老子娘許也想她留在身邊。那四個小的……溪梅不是家生子，家裏也沒什麽人，在府裏更沒有根基，還不如跟了我。那三個，且問問她們怎麽想的吧。”

  周氏聽了這番話，笑了起來，直言道：“七妹妹真是個良善的人。”

  “大嫂子怎麽這麽說？”裴嫤訝異。她自沒有覺得這番思量有什麽可稱作良善的地方，不過是些你情我願的事兒。若是丫頭心不甘情不願的，便是跟在身邊，也不當用。可她雖不似周氏那般精明，卻也不傻。周氏既然這般說道，定是有她的道理。是以，她笑了笑，“大嫂子可是有什麽指教？”

  “幾日不見，七妹妹倒與我生分起來。”周氏話雖這般說著，麵上卻仍笑著。可話到嘴邊且又頓了頓，這會兒臉上的笑也淡了幾分，“倒也不是這麽指教，隻是這男人嘛，雖說在外的時候有大量，可實則在家中最小性不過。但凡你往日裏有點什麽錯處，若叫他抓住了，且不放呢。那老實些的，不過隔三差五的翻出來鬧個別扭。那些不老實的呢……”

  說到這裏，周氏忍不住冷笑著“哼”了一聲，“那些不老實的，一個一個的往家裏領，你若有半點不樂意，他便拿著你這點子錯處翻來覆去的擠兌你。”

  裴嫤聽得目瞪口呆。

  她倒是並非為周氏這番話驚訝，而是心裏嘀咕著，周氏這是在說誰？難不成真是在說裴靜楠？

  周氏這會兒回過神來，見著裴嫤一副見鬼的模樣，苦笑了下，“……一時忘形，倒叫七妹妹笑話了。”

  “大嫂子……”裴嫤有些欲言又止。

  “你也不必猜了。”周氏擺手，“現下你的事兒要緊，那些旁的何必去尋思。我瞧著你這院子裏的丫頭，墨竹確實是個靠得住的，那溪梅也老實妥帖，你瞧人的本事也算不錯。這兩人帶著沒什麽毛病。湘竹你也不用操心，我已經給她物色好了一個，她不就是喜歡俊俏的麽？城西鋪子馬管事有個外甥，在鋪子裏跟著他，人雖有些懶惰，好歹沒什麽大毛病，隻一點，長的俊俏。那馬管事托了我，想在府裏尋個得臉的大丫鬟，日後兩口子好歹有個倚照。你這兩日尋個機會問問她。她若是想見見人，也是使得的。”

  “那……”裴嫤這會兒到底還是個姑娘，猶猶豫豫的問了問：“人要是懶惰，日後不好過吧？”

  周氏笑了笑道：“哪有十全十美的人？那些勤快的便是好麽？人勤快了，心便大。那些‘悔叫夫婿覓封侯’都是什麽人呢？那人總是有個做管事的舅舅，老子娘也都在莊子上管事，那家境比起莊戶上的大戶人家一點不差。這樣的人，懶惰些又怎樣？隻要人是老實的性子，做娘子的能拿得住，可是最好過的日子呢。”

  裴嫤聽了，半晌說不出話來，直過了好一會兒，才呐呐道：“聽嫂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又道：“這兩日，我便問問湘竹。”

  “至於那三個小的，我勸你，一個都別帶著。”

  “這是為何？”

  “自是因為你這性子，能與溪梅一個交心已然不錯，那三個瞧著各個都是有主意的。做事雖妥帖，可到底不是與你走心的。且你凡事兒也不瞞著她們，她們幾個又眼見著模樣不差，何必留在身邊，萬一成了禍害……。”

  “大嫂子！”聽著周氏越說越厲害，裴嫤忙打斷了她。今日聽得周氏這番話，倒叫她忘了些許憂愁，“你說的我都明白了。那三個，我本也不打算帶著。都是家生子，有老子娘又有兄弟姐妹的，何必叫人家離了家門。隻到底跟了我一場，日後還得請大嫂子給她們安排個去處。”

  “這你放心。”周氏立時就應了，“那幾個得了嚴姑姑的調教，自是伶俐的。自有好去處叫她們念著你的好。”

  裴嫤聽了，知周氏一向細心妥當，倒也沒什麽可猶豫的，頷首向周氏道謝。

  “你若信得過我，這挑丫頭的活，便交給我得了。墨竹和嚴姑姑跟著你過去做的都是管事娘子，你的丫頭便隻有溪梅一人，要添的不少。母親也說起來，要從正房撥一個丫頭給你，這樣與溪梅做了一等，我再給你添四個小的，這陣子請嚴姑姑管管便能帶出手了。”

  “這樣再好不過了。”裴嫤聽得連連點頭，對於未來的生活，她雖淡然，終歸是忐忑的。

  便是這會兒，周氏卻安靜了下來。

  裴嫤瞧著她，心裏突地知道了她想說什麽。嘴角露了些苦笑，“大嫂子今兒親自來與我說起丫頭的事，想來還有旁的話說。”

  周氏不妨裴嫤說的這般直接，歎了口氣。

  “大嫂子。”裴嫤垂了眼簾，“徐……徐家表兄，最近可好？”

  “怎能好呢？”周氏搖了搖頭，“他那樣心心念念著你，眼見著金殿點了狀元，隻想著這下子父親母親定能應允你們二人的親事。他自小與他父親並不近親，為了與你的親事，幾次三番的送信給他父親……。如今他父親倒是人到了燕京城，可這、這……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