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兒說到這般，便算是定了下來。

  今日到底是姑娘回門的日子，倒也不好拘著姑爺一直在外書房。幾人瞧著時辰，便離了外書房。裴續明這會兒覺著有些疲累，自是回了正房歇息片刻。

  裴靜楠與兩個妹夫便往隨心閣而去。

  這會兒便有小丫鬟前來伺候，裴靜楠問了問，說是張氏方才遣了二姑奶奶去瞧傅姨娘。裴靜楠心裏想著這位繼母如今倒是越發會做人了，便也做了個順水人情叫陳玘也去拜見下。

  眼見著陳玘朝著另一邊走去，裴靜楠停了步子，看向沈世卿。

  沈世卿知他心裏所想，正色道：“以往我確然對不住她，這一回盡我所能，也算是彌補過錯。”

  裴靜楠聽了，哂然一笑，對他道：“你去見了睿王，直言七妹妹已然定親便是了。”

  沈世卿聞言一愣，“若是睿王問起是哪一家？”

  “便推說不知。”裴靜楠淡淡道。

  一家子男人在外書房商量七姑娘的婚事，裴嫤卻並不知曉。如今府裏頗有些傳言，敬友宇睿王扯上了關係。

  便是開了春便要出閣的六姑娘裴姈聽了，都有些羨慕。

  裴嫤自個兒不以為然，卻又問了問她怎麽這般作想。

  “……實則睿王不錯。”裴姈抿了唇道，“雖說是繼室，可也是正經王妃。且他早就有了封地，自個兒在封地做逍遙主子，豈不比留在燕京城的好？”

  “你可真是一日一個想頭。”裴嫤笑了出來，“前陣子還覺得進到宮裏風光的很，這會兒卻又覺得遠在番地十分逍遙。你且說說，你到底瞧重哪一樣？”

  裴姈聽了，說不出話來，別了臉看向窗外，怔怔的。

  裴嫤院子裏有一株有了年歲的西府海棠，從宴息處的窗口處恰好能瞧見。如今還在正月裏，海棠又是嬌嫩的，這會兒依舊是一團枯枝。

  “六姑娘看什麽呢？”墨竹給兩人上了茶，瞧著裴姈的模樣，“看的這麽出神？”

  裴嫤“噓”了她一聲，叫她不要打攪裴姈。

  可惜裴姈已經聽見了墨竹的話，轉頭看向墨竹，直愣愣問道：“你也要嫁人了吧？”

  年前裴嫤便稟了張氏，做主給墨竹定了親事。

  親事是墨竹遠房的表兄，雖說家境不算好，可卻是良籍。墨竹原還想著給裴嫤做陪房，裴嫤卻執意將她的身契還給了她，且叫裴靜楠給墨竹在縣衙那裏改成了良籍。

  隻說，日後若是願意跟著裴嫤做管事媳婦，也不是不行，且還是良籍。墨竹的老子娘原還擔憂閨女失了差事，聽得裴嫤這樣說道，這才跪天跪地的感慨閨女遇上了好人家。

  聽得裴姈這樣詢問，墨竹臉上紅了一片，呐呐的不出聲。

  裴姈見她這幅模樣，輕聲笑了笑，從手腕上卸下一個赤金絞花的鐲子遞給了墨竹，“我聽說你日子定在了四月日裏，我是趕不上了，這個給你添妝。”

  那鐲子乃是赤金一滴油，絞著的花紋也是纏枝寶相花，厚厚實實的瞧著分量不輕。墨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沒敢接，扭頭看了看裴嫤。

  “接著吧。”裴嫤笑道，“以六姐姐的性子，你再猶豫片刻，她便要收回去了！”

  “瞧你這張嘴！”裴姈瞪了裴嫤一眼，拉過墨竹的手，給她把鐲子帶了上去，這才又回嘴道：“我就那麽扣扣索索麽？”

  裴嫤知道裴姈雖小性子，實則沒有壞心眼，若是與她實心，她也會實意。方才不過見她悶悶不樂，出聲逗個悶子而已。

  裴姈也曉得裴嫤的意思，轉臉換了話頭，繼續方才的話題：“說到底，哪一個都不如徐家少爺。”一邊說著，看向裴嫤，“你呀！就好好等著那徐嗣琛吧。”

  沈世卿本打算過了十五便去睿王府上探訪。

  可帖子送到了長史手，卻說睿王爺如今不在府裏。

  隨口問了句，這才知道睿王爺帶著老太妃驪山泡溫泉去了，且得些時日才能回京。這便是明擺著得了。

  再過不到一月功夫，今歲恩科便要開考。

  睿王爺這是篤定那舉子能考中？

  沈世卿這一趟算是無功而返。

  睿王爺如今既然不在燕京城裏，裴二老爺的案子自然隻能先放一放。一進二月，闔府忙道的便是六姑娘裴姈的婚事了。

  這皇室嫁娶，自然與市井不同。

  且如今三皇子還未開府封王，裴姈與皇子妃都要入住東五所。

  裴姈這會兒終於真切的感覺到自己要嫁人了，且還是嫁進宮中去。每日裏驚驚惶惶的，怕得要死。張氏見她著實不成樣子，又怕她入了宮後真鬧出些荒唐事兒來，這幾日便叫了裴嫤與她同住。

  這當口，宮裏也派了內侍與教習嬤嬤教導裴姈宮中規矩與禮儀，張氏也有份私心叫裴嫤也在一邊跟著學學。

  總是侯府嫡女，日後進宮的機會也少不了。

  自打教習嬤嬤來了裴府後，裴姈再也沒有時間去驚惶，每日裏便是練習走路行禮都累得渾身癱軟。裴嫤瞧著她這副模樣著實好笑，連帶著她自個兒心緒都開朗了許多。

  姐妹倆同吃同住，情分倒比起之前更好了幾分。

  二月初十那日，是裴姈的正日子。

  前幾日天氣連著陰霾，下了場綿綿的細雨，雖說春雨貴如油，可若是喜事那日下雨，總是有些敗興。

  可到了二月初九的傍晚，原本還連綿的雨突地停了，漫天的晚霞。

  這些時日以來，一直擔憂的裴姈終是露出了笑臉，裴嫤也鬆了口氣。

  初十一大早，潁川侯府便熱鬧了起來。

  三少爺鬆哥兒領著堂弟林哥兒和侄子端哥兒跑到大門外，看著幾個小廝拎著錢筐子，在大門口處一把一把的撒著嶄新的銅錢，引得市井百姓們上前哄搶。

  裴姈一大早便叫嬤嬤們從榻上拽了起來。

  昨日夜裏，她忐忑的整夜無法入睡，便拉著裴嫤說了一宿的話。裴嫤知她心裏緊張，也隻得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說話。，兩人直到醜時都過了，這才熬不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