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聽了點點頭：“姑娘說的是。”又道：“過完年，眼見著再過一月便要春闈了，聽說那號房裏可陰冷的很，姑娘不給徐少爺準備下？”

  一邊說著，還衝著裴嫤眨了眨眼。

  如今裴嫤院子裏的丫頭們都知道了徐嗣琛這個人，裴嫤倒也沒掖著瞞著，十分淡然。

  “你說起這個，我倒是沒想到。”裴嫤點了點頭，“左右最近無事，倒是可以做一些。”墨竹聽了跺腳，“姑娘，你怎麽不上心了呢？怎麽能是左右無事？且得用心呢，到時候還得叫徐少爺好好知曉。”

  “是，都聽你的。”裴嫤笑了起來。

  便是這會兒，不知巷子裏誰家燃起了煙火，半空之中炸了開來，紅紅綠綠的煙火將這方寸大的天空染亮，十分的好看。

  聽著墨竹在耳邊讚歎，裴嫤心裏卻驀地蒼涼起來。

  不知為何，總覺的今日心裏有種莫名的傷懷。

  許是、許是與他無緣的吧？

  心頭突的冒出這句話來，裴嫤心裏一涼，愣在了當場。

  便是這樣大好的日子，在這煙花聲消散後，巷子外頭竟響起了雲板聲。一下一下的，連扣了四下。更叫裴嫤便是連指尖都顫抖了起來。

  墨竹年歲也輕，聽得雲板聲響還未反應過來。

  周氏領著丫鬟走出了打聽，蹙著眉頭道：“這是誰家？”

  墨竹愣怔怔的問：“怎麽了？”

  裴嫤低聲道：“雲板四響，乃是喪音。”

  不一會兒，便有管事來回話，說是鄉子裏方家死了大奶奶。這一整條西市胡同就住了兩戶人家，一家是裴家，一家便是方家。

  方家也是耕讀傳家的人家，隻上一輩有些落沒。

  可這一輩裏，出了個進士，正是方家的大少爺，今上欽點了做行人司行走。雖說不過是個九品的小官，可到底是天子近臣，每日在禦書房行走……

  “可打聽清楚了？便是如今在行人司那位方大人的夫人？”穩妥起見，周氏便又問了句。那管事立時回道：“正是那位，方才方家已經來報了喪。”

  周氏點了點頭：“既是如此，便備了奠儀，著白管事去祭拜吧。”頓了頓又道：“奠儀依照慣例，再厚上兩分。”

  見那管事領命離去，周氏轉身對裴嫤歎道：“你瞧瞧，且不容易等到丈夫有了出息，還沒等到誥命呢，便撒手去了。”又道：“那方家大奶奶我也瞧過幾回，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沒想到竟去的這樣早。”

  裴嫤的神思依舊沒有回轉過來，臉上木然，隻勉強與周氏說了幾句。周氏見她沒什麽精神兒，便打發她與墨竹回了院子。

  許是知道巷子裏有人過世，那煙花也不再放起來。

  天色又變得烏沉沉。

  便是這會兒，那方家宅子上空出現一黑一白兩個模糊身影。那黑色身影對那白色身影道：“可是因著旁邊那戶人家的小姐，上一任黑無常才叫判官給擼了？”

  白色身影沒好氣道：“便是做了鬼差還是這般好打聽麽？”

  “你說與我聽聽，我好記的，前車之鑒麽。”

  “那你聽好了。”白色身影無奈道：“你說的沒錯，前任黑無常因著私怨亂了那女子的姻緣，這才叫判官大人給罰到了忘川做擺渡人。”

  “原來真是有這麽回事。”黑色身影嘖嘖道。

  “好在如今那女子的姻緣紅線已然回歸原位，否則上任黑無常怎能這般輕罰”白色身影歎了口氣。

  “去忘川做擺渡人還叫輕罰呀！”聽得白無常的話，黑色身影抖了抖。

  一眨眼的功夫，兩個鬼差便擒住了自方家宅子飄上來的身影。

  連帶著那新鬼，一同消失無蹤，往那三途川而去。

  卻說裴嫤那夜回到自個兒院子，原以為會不得好睡，卻沒想到自榻上合了眼便立時睡了過去，且一夜無夢。第二日一早起了床，竟神清氣爽。

  心情好了些，便想起昨日墨竹說的話。

  隻當昨日那一瞬間的心悸不過是自個兒多想，左右無事，便叫墨竹拿了針線笸籮來。墨竹自是知道她要做什麽，端過笸籮來時，笑眯眯的。

  “要做點什麽呢？”裴嫤抽著手，探頭看著笸籮，裏麵裝滿了各色絲線，再有就是些繡了一半的帕子。

  “若要好看，便繡個筆套之類的。”墨竹在一邊出主意，“若要著用，便做個保暖用的物件。”

  “如今他住在外家，雖說不缺什麽，卻總不如自家得意。且以他的性子，便是短了什麽，恐怕也不會要出口。”裴嫤想了想道，“你說的不錯，便做點保暖用的物件。”

  一邊說著，便把湘竹叫了過來。

  “箱籠裏可還有好皮子？”

  “倒是有幾張。”湘竹回道，“這幾年姑娘沒怎麽做冬日的大氅，頗攢下了幾張好皮子。姑娘要做什麽？”

  “要好的皮子，且不能太紮眼。”裴嫤道，“你瞧著什麽合適？”

  湘竹聽了便道：“若是要好的且不紮眼的，便是銀狐和紫貂了。紅狐白狐都顯眼。”說到這裏，她愈發的好奇起來，“姑娘到底要做什麽？”

  “做些保暖的小物件，你手藝好，一會兒也教教我。”裴嫤笑道，“便用銀狐的皮子吧。”

  湘竹這會兒瞪大了眼睛：“那銀狐皮子可是整張的，若是裁了，豈不可惜？”

  “壓在箱底裏才是可惜呢！快去取了吧。”裴嫤不以為意。

  湘竹聞言，瞪了墨竹一眼，“定是你攛掇姑娘。”她自來管著裴嫤的箱籠，對這些好東西都十分上心，如今聽得裴嫤這般糟蹋東西，便有些生氣。隻她到底隻是個丫頭，也不能說什麽。

  不一會兒，湘竹便捧著一張銀狐皮子走了過來。

  那皮子油光水滑，雖說不那麽顯眼，可隻隨便一抖，那銀色的毛絲便一刷刷的跟著顫抖，顯是張難得的好皮子。

  湘竹兀自嘟囔可惜，裴嫤那邊已經下去了一剪子。

  到最後，這張皮子倒也沒什麽糟蹋，除了些邊邊角角的地方，全都叫裴嫤主仆縫了起來。一副護膝，足有一丈長，留了點兩，縫了兩條帶子，可以直接綁在膝蓋上，且不妨礙行走。一副護踝，比護膝尺寸窄一些，倒是綁在腳踝處，一則暖著小腿且紮緊了還防風。因著銀狐皮子軟的很，便又做了一副護手，直直包到小臂處，手掌隻遮住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