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高秀來，是對姑娘說他弟弟的事兒。高川昨日進了貢院，也算是正經的貢生了。”將一碗冒著熱氣的三鮮貓耳湯放在裴嫤麵前，墨竹道，“這高川可真是命好。”

  因見識過徐嗣琛的用功，且他還是那樣好的學問。聽見墨竹這番話，裴嫤笑了笑道：“什麽叫做命好？你呀，那是隻瞧見賊吃肉沒見著賊挨揍。”

  聽得裴嫤的話，江蘭一個沒忍住“撲哧”的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我可說的不對？”裴嫤奇道。

  “不不不”江蘭忙擺手，“姑娘說的自是對的。隻咱們平日裏瞧著姑娘，好像是仙人一樣，這會兒聽見姑娘說出這樣的俗話來，沒忍住笑了出來。”

  麵前的一碗貓兒湯，湯色清亮，貓耳片勁道，上麵密密匝匝的灑著肉末、黃花、木耳、蘑菇，還有翠綠的芫荽末飄在湯裏。叫人瞧著，便食指大動。

  裴嫤著實有些餓了，一會兒便把一碗吃了個幹淨。

  墨竹見她吃的意猶未盡的，卻沒再給她盛，“姑娘，再過一陣子便用早膳了。這貓兒湯雖說好吃，總是死麵的，吃多了不克化。”

  “也差不多了。”裴嫤也沒想著多吃，起了身走到窗前，輕輕推了開窗戶。

  外頭雖冷，可屋子裏燒了地龍十分暖和。

  這個時辰，外灶間院子裏應該是已經起人了，可內院裏還是靜悄悄的。墨竹走到裴嫤身邊給她加了件披風，“姑娘可是有心事？”

  裴嫤笑了笑，“也不知怎麽的，心頭總是有些難安。可仔細想想，又不知在擔憂何事。”

  墨竹有些不明白，卻也沒再詢問，悄悄的退了下去。

  又過了幾日，眼看著要到年關，裴嫤正指揮著丫頭們拾掇屋子，便有丫頭來報，說是張氏叫姑娘過去。

  裴嫤換了衣裳，便領了墨竹去了正房。

  前些時日連著陰霾了幾日，今日日頭正好。

  正房院子裏，大丫頭煙柳也正領了小丫頭們晾曬被褥。見著裴嫤進院子，紛紛與她請安。裴嫤見著幾個生麵孔便有些訝異，轉臉問了墨竹一句，“母親這裏上了小丫頭了？”

  墨竹點頭，低聲對裴嫤道：“姑娘不知道，前段時日，扶柳姐姐叫夫人處置了。碧柳姐姐之前也配了人，開春便要嫁出去了。如今璧月先提了上了，補了扶柳姐姐一等丫鬟的空。秀月等著明年補碧柳姐姐的，三等丫鬟裏又挑了兩個補上二等。夫人便發了話，前幾天在家生子裏麵挑了幾個小丫頭。”

  裴嫤平日裏雖覺得扶柳有些招搖，可沒想著母親竟這般快的發落了她。隻是這會兒已經到了門口，剛提了一等丫鬟的璧月殷勤的出來給兩人打簾子。裴嫤也不好這會兒詢問，便按捺在了心裏，想著等回了自個兒院子再打聽打聽。

  一進內室，便見張氏歪在宴息處炕上的大迎枕那裏。

  聽見動靜，便睜了眼。見裴嫤走了進來，張氏原本沉著的麵色和緩了不少。旁邊伺候著的秀月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裴嫤見張氏麵色不好，麵上露出些擔憂來：“母親可是身上不舒坦？”

  張氏懨懨的抬了抬手，秀月便避了出去，裴嫤見狀也叫墨竹出去候著。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心口有些堵得慌。”屋裏隻剩她們母女二人，張氏這才開口道。

  “可請了大夫來瞧？”裴嫤忙問道。

  “瞧過了，也吃了藥。”張氏又起了起身子，這會兒臉上又有些陰沉。

  裴嫤心裏猜測恐怕是墨竹方才說起的那件事，也不好問，便沉著氣陪著張氏。張氏運了會兒氣，心境平和了些。

  指了指炕桌，“你瞧瞧。”

  裴嫤這才瞧見麵前的炕桌上放了張帖子，伸手拿了打開一眼，竟是徐嗣琛的拜帖。

  “這是……？”

  她如今瞧見徐嗣琛這三個字臉上便有些燒的慌，忙低了頭做掩飾。

  張氏這會兒心頭憋悶，也沒注意她的模樣，隻道：“這徐家哥兒說是要來拜見。”

  裴嫤頓了頓才問道：“尋了什麽由頭？”

  “他母親過身時，我不是領了你與你大嫂子去祭拜了？”張氏緩緩道，“講究人家，子女待得出了重孝總得來拜見。隻是他母親當日去在了娘家，我倒沒想到他還記著這件事。”

  裴嫤不好開口，隻聽著。

  張氏這會兒有些回過神來，對裴嫤道：“我原來已經歇了徐家這個心思，這才給你尋了沈家。萬沒想到沈家竟這般做派，也是害了你。前幾日我聽你父親說起，明年加開恩科，徐家哥兒也來應考。原先沈家的親事，你並不願意，如今這會兒我隻問你一句，這徐家哥兒你可中意？”

  裴嫤知道母親張氏是個直性子的，不能與她繞彎，忍著害臊點了點頭，低聲道：“中意。”

  張氏點了點頭：“待他高中後，我便把這件事交給你大嫂子去辦，總是她的姑表親。”

  裴嫤在張氏這裏得了準信，心裏更開闊了幾分。

  離了正房之後，瞧著時辰還早，便朝著華蘭院去了。

  去的路上，裴嫤便問起扶柳的事兒來。

  卻見一向爽利的墨竹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隻說扶柳觸了夫人的眉頭，叫夫人攆出府，送到了莊子上。

  待問起怎麽的就觸了眉頭，墨竹隻推說不曉得，怎麽也不肯再開口了。

  裴嫤心裏越發的納罕，卻也明白，扶柳起的這事兒恐怕不怎麽幹淨，有些汙穢。墨竹是個麵皮兒薄的，恐怕在她嘴裏問不出什麽來。

  且如今她自個兒的事兒都半掛著呢，也沒多少心思去問一個丫頭的事兒。

  遠遠的，將將能瞧見華蘭院的門口。

  裴嫤便聽見，院子裏鬧鬧哄哄的，仔細聽聽還有女子哭鬧的聲兒。

  主仆二人對視了一眼，墨竹立時便會意，低聲道：“不若奴婢過去瞧瞧？”裴嫤思忖片刻，便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