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嗣琛一下子蹙了眉頭，低聲對裴嫤道：“有人來了。”一邊說著，又拉了她的手朝著暖房內走去。隻是一出假山甬道，便立時放開了她的手。

  兩人直走到木桌前，坐了下來。

  小爐上還燒著水，此時依舊“嗞嗞”冒著白氣。

  裴嫤見了，索性指了指那銅壺，徐嗣琛會意，淡笑著起了身，用帕子包起銅壺的提手拎了起來。裴嫤則在桌上擺上了茶杯，添了些茶，這才道：“許是大嫂子回來了。”一邊說著，一邊瞧著徐嗣琛往兩個杯子倒水。

  滾燙的水倒入杯中，碧綠色的茶梗立時便浮出了漂亮的顏色，一時間，這溫暖如春的暖房裏，便充斥著芬芳的茶香。

  果然，假山甬道處傳來周氏的笑聲。

  “原想著你會等的焦急，卻沒想到你這般會享受。”直到走出假山甬道，瞧見了暖房裏坐著的人，周氏才做恍然狀，“表弟竟也來了？”

  徐嗣琛起身與周氏行禮，裴嫤臉上有些飛紅，看著周氏呐呐的不說話。

  周氏有什麽不明白的，抿了嘴笑，也不去打趣這兩人。

  隻說筵席就要開始了，可不能再耽擱了。

  徐嗣琛自是明白，如今周氏到底已經是裴家的人，今日允他與裴嫤見上一麵已經是十分的恩義，他不能仗著這份恩義貪得無厭。

  聽懂了周氏的話外之音，徐嗣琛便不再多做停留，立時便道：“即使如此，我便先行一步。”

  周氏瞧著他，笑了笑，而後在裴嫤麵前坐了下來。

  徐嗣琛幾步走到假山甬道前，卻忍不住又回頭張望了一眼，恰好與裴嫤瞧過來的目光相撞。眼見著周氏背對著假山甬道，他衝著裴嫤無聲的說了句話，這才轉身離開了暖房。

  雖離得不近，可裴嫤瞧得分明，他說的是“等著我。”

  “還看呢？！”直到這會兒，周氏才笑著打趣裴嫤，見她麵上依舊留著紅暈，歎了口氣道：“但願你二人能得償所願，叫我一番心思不得白費。”

  裴嫤抬眼看向周氏，呐呐道：“今日叫大嫂子費心了。”

  周氏聞言，擺了擺手，“不過些許心思罷了。”

  兩人又坐了會兒，約麽著徐嗣琛這會兒應是到了正廳，這才起了身，攜了手去花廳。

  待回到裴府，已經是下晌。

  裴嫤今日有喜有怒，隻覺得十分疲憊，回了自個兒院子，便叫墨竹給她卸了釵環，換了衣裳倒頭就睡，便是連晚膳都沒用。

  這一覺便睡到了後半夜，醒來時，裴嫤隻覺得有些饑饉。

  今夜溪梅值夜，正睡在拔步床的腳踏上。

  這丫頭一向警醒，聽見床上有動靜，立時便醒了過來。隻她到底年歲有些小，醒過來時迷迷瞪瞪的，輕聲問了句：“姑娘？”

  裴嫤睡得足了，這會兒便十分清醒，“嗯”了一聲。

  溪梅這會兒完全醒了過來，忙從腳踏上爬了起來，順手披了衣裳點了桌上的燭台，這才撩了床簾子。見裴嫤坐在床上，便問道：“姑娘可要喝水？”

  “倒不覺得渴，隻是有些餓了。”

  溪梅知道她今日沒用晚膳，忙道：“姑娘且稍等一會兒。”一邊說著，便跑到門口。裴嫤隻聽見外頭有人說話，片刻後便見墨竹披了衣裳進來，手裏還拿著個匣子。

  “今兒新作的點心，便防備著姑娘晚上要餓，姑娘且先墊墊。”墨竹一邊說著一邊將匣子送到了裴嫤麵前，又道：“灶間那裏已經吩咐下去了，留著火呢，劉大娘正給姑娘做三鮮貓耳湯，這樣的時節，喝完貓耳湯也熨帖。”

  裴嫤點了點頭，見著那匣子裏裝的是芙蓉糕，倒也是她喜歡的，便捏了一塊出來，慢慢吃著。

  “什麽時辰了？”

  “將將寅初。”墨竹一邊說著，從五更雞裏拿出溫著的一碗羊乳，給裴嫤遞了過去。

  “竟還這樣早。”裴嫤有些驚訝，“也帶累劉媽媽了。”

  墨竹笑道：“姑娘且安心，這樣的時辰，劉媽媽自然也多得了賞錢。她家裏不寬裕，樂得有這樣的差事。”

  裴嫤聞言點了點頭，又歎道：“都不容易。”

  溪梅在一邊聽著，忍不住插了句嘴：“姑娘真是心善，總惦記著下人們的難處。”

  “可不是？！”墨竹點頭，“再沒有姑娘這樣的主子了，能伺候姑娘，是咱們的福氣！”

  “你們可真會抬舉我！”裴嫤聽著，不由的笑了出來。

  墨竹卻正色道：“這怎麽是抬舉呢？這可是咱們的真心話。還未來的及跟姑娘稟告，今兒晌午時，三少爺領著高秀來過一趟，那高家跟以往再不一樣了，連帶著高秀都精神了許多。”

  “鬆哥兒來過？可有事兒？”裴嫤問道，“今兒我沒用晚膳，母親那裏可遣人來問了？”

  兩人正說著，外頭傳來江蘭的聲兒，說是貓耳湯送來了。

  溪梅忙去接，兩人卻一道兒進了內室。

  裴嫤一瞧，一個大食盒子裏，裝了一大瓷盆的三鮮貓耳湯。

  “怎麽這麽多？”墨竹瞧見了，也十分驚訝。

  江蘭笑道：“是劉媽媽說，這個時辰，但凡醒過來的沒有不覺著餓的。左右要動火，便多做了些。”小丫頭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瞧了裴嫤一眼。

  這些個小丫頭裏麵，裴嫤隻與溪梅較為親近，是以連帶江蘭之內的另外幾個小丫頭都對裴嫤有些懼意。隻江蘭性子活潑，什麽話都敢說。

  裴嫤看著江蘭一臉的饞相，笑了起來，“可帶了碗來？”

  江蘭會意，忙點頭：“食盒子下層放了四個碗！”

  “還挺合適，可見是打著主意回來的！”裴嫤揶揄道，“得了，把燭火撥亮些，去哪邊一起吃吧。”

  得了裴嫤的同意，江蘭與溪梅便開始拾掇桌子。

  墨竹給裴嫤披了衣裳，也坐到了桌前。

  想起方才的話頭，墨竹便對裴嫤說起今日的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