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三丫頭回來了？還不趕緊進來瞧瞧。”

  又有個聲兒道：“三姑奶奶還領了裴府的小姐，要不要叫幾個哥兒避一避？”

  老婦人還未作答，便又有人回道：“都是親戚，早早晚晚的也應該見見，就不用避了。”

  說話間，裴嫤跟著周氏已經繞過了屏風。

  屋子裏暖烘烘的，一股子香甜的氣息便撲麵而來，仿佛氤氳著水汽，與外頭朔風飄雪的寒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股子溫暖打在臉上，激靈的裴嫤眼中都氤氳出些水汽。

  抬眼看去，便有些瞧不真切，那立著的青竹色身影，麵容有些模糊。

  “七妹妹！”周氏在一邊喚了一聲。

  裴嫤回過神來，收了目光，麵上淡淡的，上前給太夫人劉氏請了安。

  劉氏是個喜歡女孩兒的老太太，這會兒見裴嫤生的這般漂亮且又麵善，又叫熱氣熏得妙目含煙，心裏十分喜歡。忙叫上前來，拉了手對周氏道：“這許多年，少見你婆婆領著出來。如今見了，才知道緣由。我若有這麽個天仙兒似地女孩兒，我也整日藏在家裏，省得叫人惦記著。”

  這話出口，一屋子人都附和著笑了起來。

  劉氏兀自舍不得放手，拉了裴嫤不住的詢問：“……幾歲了？平日在家中喜歡什麽點心？我叫丫頭們去拿！”

  裴嫤也不煩，平心靜氣的一一作答，自始至終目光再未朝那青色身影看去。

  “祖母！這妹妹是哪一個？你怎的拉著人家不放！可不嚇著這位妹妹！”

  這聲兒有些輕佻，有帶著些撒嬌的意味，裴嫤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便見兩步外立著個穿著蜜合色金銀線倭緞直裰的少年。見自個兒朝他看去，便挑眉吟吟的笑著。

  裴嫤收了目光，目不斜視。

  劉氏這會兒反應過來，對在座眾人道：“這是裴府的七姑娘。”又給裴嫤一一道了在座各位的身份。這會兒在劉氏這裏的，都是些親戚，聽得裴嫤乃是潁川侯府裴家的姑娘，不由的都多看了兩眼。

  周氏見裴嫤叫一群人圍住，上前給她解了圍，又見著二房的六少爺想著上前與她搭話，忙側身擋在了前頭，“六弟有些時日不見，倒是越發出挑了。”

  周家的男孩兒女孩兒都長相出色，便是徐嗣琛也是多肖母。

  聽得周氏這句話，劉氏下手一個婦人笑了起來，對周氏道：“你六弟是個上不了台麵的，你且別這般抬舉他。”

  一句話說的，屋子裏的人皆都笑了起來。

  裴嫤這才知道，方才說話的少年，是周家的六少爺。

  她少有隨著母親出門坐席，便是重活一世依舊喜歡清靜，這樣熱鬧的地方，便叫她有些局促。且皆是些生麵孔，東一句西一嘴的，裴嫤隻覺得眼前都要開始發暈。

  周氏知她脾性，笑著對劉氏道：“也給祖母見過禮了，七妹妹少有來咱們家的時候，孫女兒領著她去園子裏瞧瞧。”

  劉氏聽了點頭道：“你們去吧。”又道：“這會兒外頭風雪也不小，不若去花房走走。前些時日，你大哥哥擺弄的蘭花都開了，你們去瞧瞧吧。”

  “這可真是瞧。”周氏笑著應道，“那我們便去花房瞧瞧。”

  兩人出了屋子，外頭風雪果然大了起來。

  索性劉氏的院子距離抄手遊廊倒也不遠，且這日子口上，遊廊兩邊都用帷帳攔上，將大部分的風雪擋在了外頭。

  裴嫤不由驚歎，“難道府裏的抄手遊廊都用帷帳攔上？”

  周氏一笑，道：“那哪兒成呢？！”又解釋道：“我祖母自來愛那些花草，是以後頭園子裏有個花房。頂子全用玻璃做的，裏麵十分暖和。我兄長又是個風雅的，喜歡擺弄蘭草。祖母時不時的便要去瞧瞧。因著這般，從祖母院子到花房這段路上，便都用帷帳攔住抄手遊廊。也就這樣的日子口上，擋擋風雪。”

  裴嫤以為那暖房不過是一排房子又做了玻璃頂，到了跟前兒才發現，不僅僅是房頂，便是連四周的牆都是玻璃做的。

  便是在這樣的風雪天裏，進了暖房，一會兒身上便覺得暖意融融了。

  一進門，中間一條兩尺寬的青石板路，那石板子上還雕了花草。入口處的兩麵用奇石做了假山，上頭還真有藤蘿彎曲著繞下來，竟真跟園子裏一樣的景色。

  “這樣的時節，還能見著這樣蔥茂的藤蘿，可真是難得。”裴嫤不由的讚歎。

  周氏笑道：“都是我兄長折騰的，便是我祖母喜歡，我父親也鎮日裏說他不務正業呢！”

  兩人走了足有二十來步，這才出了假山，眼前便豁然開朗起來。

  裴嫤這才發現，這暖房竟是建在了小湖之上。自旁邊的玻璃牆便能看到外頭，湖麵上如今雖是結了冰，可還是映襯著暖房裏更加明亮。

  這會兒，青石路兩邊便是成排的高低架子。

  自半人高開始，往兩邊玻璃牆延伸著，越來越高。是以上頭的盆花都瞧得十分清楚。而在往前幾步，路邊安置著一個木雕的桌子，並兩把藤椅。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火爐子，上頭一把銅壺正燒著水。

  爐子邊橫著根長長的竹筒水筧，通向外頭，將活水引進暖房，可以澆花也能燒水喝茶。

  “這可真是瞧心思。”裴嫤又忍不住讚歎。

  周氏見她一心一意的瞧著暖房，就好像方才在劉氏房裏根本沒有瞧見徐嗣琛一般。想要問她，卻有些躑躅，話到嘴邊又打了個滾咽了下去。隻想著，方才自個兒在祖母那裏也說了領著裴嫤來暖房，徐嗣琛若是著意，定會過來。

  想到這裏，周氏便對裴嫤道：“你在這兒先坐會兒，瞧瞧花草。我方才想起來有些事兒忘了與三嬸子交代。你且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周氏既這般說了，裴嫤總不好阻攔，自是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