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不是自個兒落得胎，還是說不準的事兒呢。裴嫤這般想著，見到裴妍瞧過來的目光，那目光裏有同樣的想法，裴嫤立時便明白，恐怕事實與自己想的差不離兒。

  誰知一邊裴姈感慨道：“這可真是老天有眼！”

  這裴姈竟這般直性子……裴妍與裴嫤二人對視一眼，皆搖了搖頭。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裴嫤想起自個兒帶著的荷包來，忙把墨竹叫了進來，拿過荷包，對裴妍道：“淩哥兒洗三和滿月我都沒到，這還是頭一回見著，定要給個見麵禮。”一邊說著，把荷包遞了過去。

  裴妍接過荷包，笑道：“是得問你要！正經姨母！”一邊說著，打開了荷包，待見著那尊羊脂玉雕的小猴兒時，便有些訝異，“這有些貴重了！”

  那羊脂白玉質地細膩，雕工栩栩如生，最難得的是那小猴兒屁股處泛著一片紅，眼珠子處卻是兩點墨色。顯然是玉料本身所帶，這便是十分珍貴了。

  裴嫤聽她這般說，擺擺手道：“這有什麽？放在我手裏不過是個玩物，可給了淩哥兒便是合了他的生肖，那是有緣分的。”又道：“二姐姐快別推辭了，又不是給你的！”

  裴妍聽她這樣說，便笑著收了。

  三姐妹說著話兒，那邊裴妘與張英從內間走了出來。

  因著裴妍是姐姐，裴妘與張英便朝著東側間來了。

  進了東側間，裴妘與張英給裴妍見禮，裴嫤與裴姈又給那兩口子問安，好一陣契闊。一時間東側間有些熙攘。

  裴嫤覺得有些悶，便起了身打算出去走走。

  這會兒不過巳時，距離午膳宴席還早著。

  裴妍知道她自來不喜人多，借口叫她領著淩哥兒逛逛院子，便把她打發出去了。帶著孩子逛院子，自有管事嬤嬤、奶媽子和一群丫頭。裴嫤與她們一起出了隨心閣的院子，便朝著隨心閣邊的園子走去。

  早晨那會落了雪，這會兒卻又停了，雖說天氣還是有些陰沉，卻不覺得寒冷。是以地上的薄雪還未來得及積厚，便已經開始有些消融。

  隨心閣邊上的園子，便是裴府中唯一有個小湖的園子。

  那日裴嫤遇見裴嫻落水，便是在這兒。

  那時，小湖邊的太湖石還未全數運到，顯得零零落落。如今院子修葺的十分齊整，便是湖中，也不似去歲冬日那般遍布殘荷。

  裴嫤沿著抄手遊廊慢慢走著，手裏攏著手爐，倒也絲毫不覺得寒冷。

  正慢慢走著，便聽到身後似有動靜，正要回頭，又見前頭轉角轉出一人，定睛瞧去卻是裴姝。

  裴嫤沒理會她，先轉頭往後瞧了瞧，身後卻空無一人，這才又轉過身來麵對著裴姝。

  裴妧成婚那日，裴姝叫周氏禁了足，要她安分呆在自個兒院子裏。隻周氏也明白，如今誰也鎮不住裴姝，說是禁足不過是將自個兒摘出來。

  若裴姝真在那日惹了事兒，周氏也落不到幹係。

  裴姝今日不知是怎麽想的，竟穿了件月白色繡蘭草的褙子，下麵是條豆綠色的挑線裙子。滿麵思索，直到走到裴嫤跟前，這才發覺。

  抬眼見到裴嫤，裴姝上下打量了一番，麵上立時便露出些譏諷的笑意。

  裴嫤最煩她這副誰都瞧不慣的模樣，便連敷衍都怠惰去做，打算自她身邊走過，也不開口。

  裴姝卻不打算放過她，斜了一步阻住了她的路，笑吟吟開口道：“七妹妹今日可真是少見，竟這般盛裝，不知是想給哪個瞧？”

  裴嫤知她說不出好話，挪了一步想從她身邊過去。

  裴姝哪裏能這般放過她？新仇舊恨此時一股腦兒湧上心頭，竟一把扯住了裴嫤的衣裳，冷笑道：“不想聽我說話？我今兒偏要說給你聽。”

  裴嫤不耐與她拉扯，便定住了腳步，直視著她，“我便在這兒了，四姐姐要說什麽，今日便一氣兒說完吧。這一回也不必留著了，省的見著我一會便要與我說道說道！”

  “你這兒會倒神氣起來。”見著裴嫤一副凜然的模樣，裴姝隻當她在裝模作樣的硬挺著，“你以為今日扮成這幅模樣，旁人便不曉得你是叫人退了親？不過欲蓋彌彰的把戲罷了，何必這般自欺欺人！”

  裴嫤叫她這般奚落，原本平靜的心情到底有些波瀾，隻是眼眶子都紅了，卻仍舊強挺著笑容，瞪著裴姝。

  裴姝見她這般模樣，知道方才自個兒的話她到底聽了進去，冷笑一聲，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裴姝離去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裴嫤卻依舊立在原地。

  方才停歇的雪不知何時又飄了起來，零零落落的從抄手遊廊的外麵飄了進來。

  裴嫤轉頭看向遊廊外頭，便是這麽片刻的功夫，地上已然積了一層薄雪。身上漸漸有些冷，不由的打了個寒顫。便是這一激靈，眼眶中不知集聚了多久的淚水終是掉落下來，砸在地上，與飄落進遊廊的雪花融成了一片，再也不見蹤跡。

  裴嫤抬手，將腮邊的淚擦去，正要離去，便聽到身後腳步聲又響了起來。

  還以為是裴姝又返回來，裴嫤帶著滿臉的怒意驀地回身。

  撞進眼簾的，卻是一身錦衣的沈世卿。

  裴嫤看著他，直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這才想起遇到裴姝之前確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如今才知道竟然是他。想必方才裴姝的話他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方才隻是眼眶兒發紅，而此時裴嫤的眸子都紅了，猛的轉身便要離去。

  “等一等。”

  身後傳來沈世卿的聲音，裴嫤腳步都沒有停歇繼續向前走著。

  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沈世卿麵色複雜。心頭一動，幾步掠了過去，在抄手遊廊的轉角處將她攔了下來。

  “我有話說。”沈世卿蹙眉立在前頭，心中覺得自個兒的行為十分荒唐，身體卻不自覺地就這般搶到了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