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嫤轉身看向他，向他道謝。

  他擺了擺手，“倒也未曾幫上什麽，姑娘客氣了。”

  裴嫤瞧著他走遠，這才向宋騫道：“宋公子，我與嫂子並幾個姐妹一道兒來赴宴，可能請公子幫忙與她們交代一聲我與四姐姐的去處。”

  宋騫點了點頭：“可以。”

  裴嫤知道這也算是他的家，便不與他客氣了，“我過來這園子時，正與慧然姐姐一道兒，公子若是不認得我嫂子與姐姐，告訴慧然姐姐也使得。”

  “我知道了。”宋騫回道，想了想終是又道：“畫舫遊江那日，聽聞你也受到了波及，對不住了。”

  裴嫤聞言一愣，“公子為何這般？”

  宋騫看著她，“沈世芳是我的女人，她犯的錯，我自是應替她承擔。”

  這一句話，似一盆冷水自裴嫤頭上澆了下來，她驀地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向宋騫。她猶自記得，三途川上他悲慟的麵色，也記得他說過若是那日得了丁鬆的消息，他定不會在任由沈世芳欺騙自己。

  所以她冒了天大的風險，在那樣的風雪之下還策馬回到了城中，替他接回了丁鬆送來的證據。可如今，他依舊將她當做心頭愛麽？

  那麽她所做的，又有什麽意義呢？

  裴嫤心中滿腹的糾結，卻硬生生的壓在了心頭。

  她又能如此，直白的告訴他，沈世芳從頭到尾都是睿王的人，她是害死你的罪魁禍首。若真是這般說了，許是心頭能有片刻的寧靜，不再這般糾結。可說不得，宋騫隻會當她危言聳聽、妖言惑眾。畢竟再活一世，是誰都不會相信的。

  她到底沒說什麽，低了頭跟著侍從出了園子。

  宋騫看著她離去，心中有些微蕩。

  他說了那句話後，她的一雙大大的杏眼分分明明的震動了一下，似是不敢置信，又似是格外失望，說不清道不明，很不單純，十分複雜。

  便是這會兒，園子入口處有了人聲，宋騫也不欲在此久留，隨即離了此處。

  裴嫤跟著侍從一路走到了西外院。

  那侍從懷抱著裴姝，腳步卻依舊十分輕靈，沒有半點負重的感覺。裴嫤原就知道他定是個練家子，是以也並未吃驚。

  他似是對宋府十分了解，這一路上，他們沒有遇見一個人。

  裴嫤心下稍安，便想起這事兒的蹊蹺來。

  眼看著四下無人，她緊走了兩步，到了侍從身邊，“侍衛大哥，方才那個曲公子是什麽人？怎能在宋府出入？”

  侍從腳步不停，回道：“那人是駙馬的客人，是以在府中逗留。”頓了頓又道：“他是泉州曲家的人，曲家一直是皇商，他便是曲家如今的當家。”

  裴嫤聞言驚訝，方才那個穿著半舊道袍一身書生氣的男子……竟然是這大齊第一有錢人。瞧著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

  若是這樣一個人，與裴姝再沒什麽交集，也萬萬沒有理由去害她。可是，裴姝在這宋府中做客，她一個姑娘家，又從哪裏尋了一壇子酒，還喝了個酩酊大醉。

  裴嫤這會兒，怎麽也理不出思緒來，裴姝這會兒又人事不省，隻能等她醒了酒再問問，到底在那個園子裏，發生了什麽事兒。

  隻還有一樁嗎，這次裴姝這個樣子回了裴府，想必又是一場風浪。

  裴嫤想的沒錯，她們二人乘著宋府的馬車回到裴府時，還恰恰遇上了回府的裴靜楠。裴靜楠今日沒什麽事兒，便去打理了府中的庶務，晌午時分便回了府中，兩輛馬車在同一個角門那裏遇見了。

  裴靜楠見趕車的是個陌生麵孔，便問了兩句。

  聽聞是宋府的馬車，他還有些疑惑，卻沒想到，裴嫤從馬車裏探出了頭。

  “你怎的這個時候回來了？”裴靜楠見是裴嫤，乘的又是宋府的馬車，便問了問。他倒是知道今日周氏領著四個妹妹去宋府上赴宴，是以有此一問。

  裴嫤見是裴靜楠，心中一突，正想含混著蒙過去。卻不想，裴姝這會兒竟轉醒過來，且還在馬車之中大聲的嚷嚷了起來。

  “這是哪兒，裴嫤你這個賤人，你要把我送到大業寺？！”

  裴嫤叫她這一嗓子，嚇得差點兒自馬車上掉下來。這會兒裴姝雖罵的難聽，她卻也顧不得生氣，因著裴靜楠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哪個在車上？！”

  裴靜楠自三歲起便請封了世子，自小便是被當做侯府的繼承人養大的，一身子的冷清勁兒，比起父親裴續明更過幾分。

  這會兒聽得馬車裏的人說話這般難聽，自是一聲厲喝。

  裴嫤見再也瞞不住，隻得歎了口氣，“大哥哥，車上的是四姐姐，她喝多了。”

  裴靜楠一聽，心中怒氣更勝，勉強壓著火氣：“你嫂子呢？”

  “嫂子還在宋府”裴嫤忙道：“我尋著四姐姐的時候，她隻一個人在那兒喝酒，倒沒旁人瞧見。我叫人知會了大嫂子，便領著四姐姐先回來了。”

  裴嫤正解釋著，車廂內的裴姝一把扯開了轎廂的簾子，探出頭來。

  她這會兒雖是醒了，依舊醉的厲害，見著裴靜楠沉臉站在馬車邊，卻並沒有認出來。反而變本加厲的吵鬧起來，“放我下去！你們都是些賤人！都想著害我！”

  再叫她這般叫喚，早晚把府中的人都叫來。且這會兒，守門的婆子已經歎了頭出來。

  “成何體統！”裴靜楠一臉的怒氣，餘光瞧見那守門的婆子正要往後縮脖子，厲喝道：“守門的，給我出來！”

  那婆子嚇了一跳，隻當自己瞧見了不該瞧見的事兒，叫世子爺發了怒。腿兒一軟，竟從石階上滾了下來。好在她生的十分肥胖，五六節石階下來，竟沒事兒似的，一骨碌爬了起來，在地上磕頭。

  “你起來。”裴靜楠氣得胸口都有些起伏，也不顧那婆子說什麽，指著這會兒仍舊在馬車上的四姑娘裴姝，對那婆子道：“把四姑娘送進府。”

  那婆子一聽，忙抬頭看向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