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嫤自從見到了沈世卿，便已經料到，這一世定還有這一出，心裏倒也有個準備。隻是，這一世她並未對沈世卿強求，且還盡力躲著他。如今事到眼前，還是覺得心中鈍痛。

  張氏這會兒終是瞧出女兒的異樣，驚訝道：“嫤娘竟是不喜那沈家老二？”她頓了頓道：“那沈家老二雖說不是大房，卻也是二房的長子，且母親冷眼瞧著，那沈家世子且不如那沈家老二良多。嫤娘……可是瞧不上他的身份？”

  裴嫤沉默著搖了搖頭，便是重生一世，她也仍如上一世一般，對自己的心事羞於出口。

  況且，上一世她強求了沈世卿這一門親事，到頭來，不還是一場空？連性命都搭了上去。可，若是自己不爭取一番，總是……有些對不住他。

  裴嫤抬眼看了一眼張氏，母親眼中的關切並不用仔細探究便能瞧明白。她咬了咬唇，終是出口，“母親……，女兒原以為，父親與母親是中意那徐家少爺的。”

  “徐家少爺？”張氏一愣，旋即想起了這徐家少爺是誰。許是也覺得徐嗣琛是個不可多得的，便歎了口氣，“你說的倒也是，原先你父親確然有些意中那徐家哥兒。我原還覺得徐家門楣低了些，可你父親覺著徐家哥兒是個人才……”

  “既是如此，母親何須著急……”裴嫤這會兒聽了，知道父母也喜歡徐嗣琛，便有些沉不住氣，忙問道。

  張氏瞧了女兒一眼，搖了搖頭：“如今他母親過身，家中也沒個主事的，你二人的事兒原就隻是與徐夫人口頭上說了說。如今他家中黑不提白不提的，且還遠在四川，這事兒還能怎麽提及？且咱們家到底門楣高些，你父親又是朝中大員，怎麽低的下這個頭？再說了，那徐大人眼見著，不是個能守得住的，說不得還得另娶。你若真嫁到了徐家，山高水遠不說，上有年輕的續弦婆婆，下有五個嫂子，到時候吃虧難受的還是你。”

  裴嫤聞言蹙眉，這會兒也顧不上害羞，“他既是有大才，考取進士對他來說，自然不是什麽難事……他如今年歲也不大，便是因著守孝明年不能春闈，不過再等三年。如今整個大齊，又有幾個二十歲的進士。”

  “你這是聰明人說糊塗話。”張氏叫女兒氣笑了，“你是女兒家，能跟男人比麽？他徐嗣琛若是能考上進士，便是三十歲，照樣有人上門提親。你今歲可已經十三了，若是如今真與他定下了，雖說四年後時間有些晚，到底也是樁好事。可如今這不是還沒影的事兒嗎？燕京城裏的貴女們，似你這個年紀，誰沒定下親事？你看你三姐姐，那是七八歲上便定了的。”

  裴嫤知道母親這是為了她著想，可心頭卻依舊梗著不願。這會兒也不做聲了，隻低著頭將那沈世卿的庚帖丟到一邊。

  “這是怎麽了？”

  母女二人正沉默著，簾子被打了起來，潁川侯裴續明低頭走了進來。

  裴嫤自炕上起了身，朝著父親行了禮，勉強笑了笑：“正與母親商量裁衣，父親既是回來，女兒便回院子了。”

  裴續明點了點頭，看著女兒離去，一晃眼看見炕桌上的庚帖，挑眉問道：“是沈家？”

  張氏自從得知小廝錦繡的事兒，對丈夫好一陣子感覺別扭。

  後來倒也想明白了，隻覺得爺們玩玩倒也無可厚非。丈夫是潁川侯，府中也不過一妻三妾。玩弄個把小廝，倒比看上丫頭強不少。至少不至於懷上身子，變成姨娘。

  因著這個，這陣子對丈夫倒沒那般抵觸，隻是到底傷了些情分。

  這會兒聽見丈夫詢問庚帖的事兒，便點了點頭，“今早兒沈二夫人遣了人送過來的。去歲便說了，想著今春把事兒定下來。侯爺不也知道麽？現在到底是怎麽個章程。”

  裴續明一邊任由煙柳給他換衣裳，一邊不甚在意道：“前幾日汝陽侯倒與我說起過此事。還說他這個侄子，確然是個能幹的。如今在旗手衛做的不錯，頗得指揮使欣賞，今歲恐便能升上一階。隻是，到底是二房的，門第低了些。”

  他一邊說著，想起方才女兒的臉色，不由皺眉道：“你方才是與七丫頭說起這事兒了？”

  張氏聞言有些心虛，別了臉輕描淡寫道：“嫤娘是我身上落下來的，眼看著長這麽大了，也沒叫我怎麽操心。我自是盼著她的親事能如她的意。”

  裴續明換了身家常的道袍，坐到張氏對麵，隨手拿起那庚帖瞧了瞧，又扔回到炕桌上，“女孩兒家的親事，哪裏輪得到她自個兒指摘。”

  “話卻不能這麽說。”張氏歎了口氣，“二房三丫頭倒是千挑萬選了姑爺，可如今我瞧著，不過表麵上的風光。三丫頭每日裏定也殫精竭慮的。且我瞧著，她也不怎麽中意姑爺。不管門第如何，夫妻之間若是不睦，總是不美。”

  裴續明似是叫張氏觸動了心情，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你既這般說了，心中怕是有些主意？”

  張氏點點頭：“我瞧著嫤娘對這沈家老二不怎麽歡喜，我原覺著那沈二夫人總算是我的親戚，日後也能看在我的麵子上照拂嫤娘。現下看來，倒也不是那麽合意。不若就先緩一緩，再瞧些時日。”

  “你既這般說了，便這樣辦吧。”裴續明倒也沒什麽異議，家中女兒的親事，自來還是得夫人做主。

  這般說著，倒又想起弟弟的事兒來。

  “眼看著要三月三了，五丫頭那裏你近日可問過弟妹？”三月三是花神節，也是女兒節。大齊的風俗裏，這一日家中的女孩兒都要齋戒敬神。如今裴嫻人在大業寺，不知道今歲怎麽過這三月三。

  張氏搖了搖頭，“前陣子我倒是試探了一番，隻是瞧著胡氏依舊是一副不肯作罷的樣子，也不好多說什麽。左右是個庶女，便是連二叔也不在意，我一個做伯娘的，又怎麽好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