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便隨著容氏出了正房，往隨心閣而去。

  天色已經晚了，祖孫三人緩緩向前走著。今夜因著出了二房的事兒，院子裏十分的安靜。仆婦丫鬟們，各個靜悄悄的。

  容氏往前走著，喚了一聲後麵跟著的丫鬟紅子。

  “兩個丫頭今晚想是還沒用膳，叫灶間準備晚膳，送到隨心閣。”

  紅子領命而去。

  容氏一邊走著，對裴嫤道：“七丫頭，你把今日的事兒，從頭到尾給祖母說一遍。勿要添一分也勿要減一分。”

  裴嫤抬頭，餘光裏瞧見隱在陰影之中的裴妘衝她微微頷首，心中明了。當下便將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待祖孫三人走到隨心閣，裴嫤將將說完。

  “你方才說起的錦衣公子，你認得？”容氏叫裴妘扶著在宴息處的炕上坐了下來，問道。裴嫤這一路上都在尋思怎麽圓說她認得宋騫這件事，此時倒有了些說辭。

  “孫女兒瞧他二十出頭穿著蟒袍，又聽聞常慶長公主來為祖母賀壽，尋思著莫不是長公主之子？試探著喚了聲‘宋公子’，他雖有些意外，倒也沒反駁。是以孫女這才肯定他應是常慶長公主府裏的公子。隻不知是哪一位。”

  容氏聽著心裏雖有些疑惑，卻也覺得裴嫤說的合情合理，點了點頭緩了麵色：“常慶長公主隻有一個兒子，我倒不知道她今兒是帶著公子過來的。”這會兒她想起下晌時眾人在內室的議論，倒又覺得長公主前來，似乎也不是為了幾位皇子或是親王的親事這麽簡單。

  祖孫三人正說著話兒，丫鬟紅子自灶間回來，親自打了簾子。

  裴嫤抬頭看去，便見大姐姐裴妧走了進來。

  裴妧見著兩個妹妹並未吃驚，顯是知曉。隻笑盈盈的走了過來，給容氏問了安，“孫女兒今日在院子裏也沒什麽事兒，便想著祖母今日壽誕，不若前來跟祖母一道兒用膳。半路上遇到了紅子，才知道兩位妹妹也在。”

  容氏看著裴妧，臉上的笑容親和了幾分，“天兒，這樣冷，你那院子又圓。快過來坐下來吧。”一邊說著，朝著裴妧招了招手。

  便聽裴妧又道：“孫女也不是從院子那兒過來的。”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紅子。

  紅子正指揮著小丫頭將幾個食盒子拎進來，見著裴妧的目光，便笑道：“方才奴婢去小廚房，正見到大姑娘在那兒，正挽了袖子做菜呢。”

  容氏奇道：“哪一道是你做的？”

  裴妧聞言站了起來，自一個雕海棠的紅漆食盒中端出一道八寶桂魚來，“祖母自來喜歡桂魚，孫女兒便做了這道八寶鮭魚。”

  第二日，裴嫤將將起了身，熟悉妥當，湘柳便喜滋滋的說起嚴姑姑回來了。

  這些時日，嚴姑姑說是回鄉省親，走了有兩月時候，如今總算是回來了。

  “姑娘這些時日可好？”

  裴嫤正想著，便聽見嚴姑姑帶著笑的聲音，抬頭看去，便見她笑著站在門口。隻是身上頗為素淨，顯是為什麽人穿著孝。

  “姑姑快來坐吧。”裴嫤忙招呼她。

  待她坐到炕桌對麵，這才又關切問道：“這趟回鄉，路上可順利？”

  “路上都好，姑娘又多給我添了那許多盤纏。”嚴姑姑說著，卻又歎了口氣，“總算是趕上了我兄長的最後一麵，也算是了了一番心願。”

  “姑姑，節哀順變。”裴嫤也歎息道。

  嚴姑姑擺了擺手，“姑姑倒也沒有許多悲傷。姑姑年幼時便叫爹娘給賣了，與哥哥又能有多少情分。這一趟，若不是為了我那個侄子，我也怠惰回去這一趟。總是年歲大了，心腸也軟。”

  “嚴姑姑還有侄子呢？”墨竹自來與嚴姑姑親厚，聞言忍不住好奇問道。

  “你這丫頭！我既有兄長，有個侄子又有什麽奇怪的。”嚴姑姑笑道，又看向裴嫤，道：“我那侄子，今歲十六了，如今他父母都沒了，在鄉裏孤苦伶仃的。我瞧著怪可憐的，便把他帶回燕京城了。他的前程，還得托賴姑娘。”

  裴嫤聞言心裏一頓，頗有些感動。

  嚴姑姑是母親張氏的陪嫁，這樣的事兒若是求道母親那裏，自是能求到個十分滿意的結果。可嚴姑姑這會兒卻托了自己來為侄子尋出路，便是完全站在了自己這一邊。

  “嚴姑姑可有想法？”

  “回京的路上，我也問了他，這孩子不是個多聰慧的，原也曾讀過兩年私塾，實是念不下去，倒也總算是識了字，不是睜眼瞎。”

  “那他可願去賬房跟著先生學賬經營？”

  “不成。”嚴姑姑擺手，“我還是先想了這個，試著問了問他，他隻苦了臉說最不耐煩算數，”

  “那這……”裴嫤有些犯難，不知這樣一個人，還能做什麽。

  “那孩子雖說文不成，可瞧著身子骨健壯，來路上瞧見京畿衛的兵士也有些欽羨。我思量著，不若叫他跟了咱們府上的護院學著，總有個地方叫他安身。”

  “姑姑是說，給他尋個護院做師父？”裴嫤有些驚訝，“這可不是什麽輕鬆的前程，日後也許還得擔驚受怕。”

  嚴姑姑擺了擺手，肅穆道：“他是男孩兒，豈能沒有擔當？既然文不成，難道還要武不就？咱們府上，侯爺掌著西山大營。他日後若能學出來，跟了侯爺走上這條路，一樣算是光耀門楣。”

  裴嫤見嚴姑姑一臉肅穆，隻她下定了決心，便也不再多說，自是應下了這件事。“姑姑既是這樣作想，這兩日我便於父親提一提。”

  兩人正說著話，湘竹從外麵走了進來，麵上有些發白。

  “這是怎麽了？慌慌張張的。”裴嫤見她這副模樣，出口問道。

  “姑娘。”湘竹白著臉開了口，“前麵，前麵那裏，五姑娘叫送出門了。”

  “今日便動身了？”裴嫤聞言驚訝。昨日夜裏，祖母容氏才定下了五姐姐裴嫻的去處，卻沒想到，這一大早的，便要動身。

  “那……那李姨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