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怕是這樣，當年若非大哥一意孤行頂住了母親的威嚴，這事兒也成不了。是以，你就別打英哥兒的主意了。莫說嫻兒，便是妘兒與人家都是高攀了。”

  二老爺裴續昆苦口婆心一番話，李姨娘卻隻聽見一句，那便是侯爺頂住了太夫人容氏的威嚴，一意孤行的娶了身為庶女的張氏。

  隻這句話，叫她心裏又燃起了希望。

  自來哪有母親拗得過兒子的？若是英哥兒下定了心要娶嫻姐兒，就不信那永昌伯夫人能掰的過來。且如今的永昌伯夫人隻有這一個親生的兒子，這世子之位，等閑不能變動。

  這般想著，李姨娘的嘴角溢出一絲笑容，看向裴續昆的眼神更加嬌媚起來。裴續昆叫她這一眼瞧得，渾身酥軟，將將自榻上起了些便將她一把摁在身下。

  那雕著八仙過海的八步床又開始“吱呀”的搖晃了起來。

  十月二十九乃是潁川侯府容氏太夫人的壽誕。

  因著這一歲並非整壽，且今歲年初薨了西宮太後，是以潁川侯府並未大辦，隻在二十九這日上，開了宴席。

  請的也俱都是些親戚好友，連帶了些姻親們。

  一大早兒，裴嫤便叫墨竹給喚了起來，著了正紅百蝶穿花的緙絲小襖，帶了鑲著八寶瓔珞的項圈，前往隨心閣給祖母問安。

  這樣的日子自是馬虎不得，便是平日裏不耐煩問安的幾個姑娘，今日裏也規規矩矩的穿了同樣的衣裳，一大早兒到了隨心閣。

  少爺們自是先上前行禮，待容氏受了禮，這才輪到姑娘們按長幼排了，次序上前。大姑娘裴妧雖說大歸，卻總是嫁過人的，是以隻得輪到最後。那旁邊唱著的，也喚的是大姑奶奶而非大姑娘。

  裴嫤立在一邊，瞧著裴妧因這一聲大姑奶奶而沉了臉色，心裏倒有幾分暢意。隻是在不經意覷見五姐姐裴嫻時，心頭升起一絲詫異。

  裴嫻今日少見的並未與二房幾個姐妹爭鋒，一樣款式的小襖，隻不過換成了銀紅。此時問完安，安靜的立在四姑娘裴姝的身後，半低著頭，看不清麵色。裴嫤因著站在她斜對麵，卻能瞧見她放在袖子中的手攥了起來，還有些微微顫抖。

  這是身體不舒服麽？

  裴嫤又打量了裴嫻幾眼，隻見她麵色紅潤，精神很好，一點瞧不出身子不舒服的模樣。隻是自側臉能瞧見，她額頭上這會兒沁出了些汗。

  隨心閣的屋子裏雖燒了火盆，卻並不悶熱，且因著太夫人容氏受不得憋悶，還開了半邊窗戶。裴嫻這般模樣，又攥著拳頭微微顫抖。可見不是身子不虞，倒像是十分緊張的模樣。

  裴嫤心裏暗暗留意，不意見卻瞧見大姐姐裴妧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這是怎麽了？一個兩個的心不在焉？

  恍惚間，突的想起，似是上一世也有這麽一檔子事。

  她上一世雖不管姐妹間的閑事，卻也聽說過，太夫人容氏壽辰上，姐妹們鬧得有些不好看。索性並未出什麽大事，便有些不了了之。

  隻是，倒並不曾聽說，大姐姐裴妧在裏麵有些什麽幹係。

  隻是，上一世她瞧不清裏麵的機關，自是不了解事態的真相，如今看來，大姐姐裴妧也不是那麽幹淨。

  思及此處，裴嫤倒鎮靜下來，索性也不管了，隻當個旁觀的閑人。

  不過一轉瞬的功夫，她實是已經想明白了。

  如今三姐姐出閣的日子就要到了，五姑娘終是按捺不住了。永昌伯府如今雖不能與鼎盛時候相比，卻到底是勳貴人家。

  且那世子張英，也是勳貴人家裏少有的敦厚脾氣。

  二房嬸子胡氏，因著與永昌伯府有親，幾個姐妹倒時常去張家做客。五姐姐裴嫻在二房姐妹裏是個模樣出挑的，張英雖敦厚，到底是少年性子，喜愛顏色也是無可厚非。想必五姐姐裴嫻如今動了心思。

  且五姐姐那個姨娘……

  裴嫤搖了搖頭，更是個拎不清的，且還心氣兒那麽高。

  攛掇著女兒做出些什麽事兒來，也不是不可能。

  可大姐姐裴妧呢？

  裴嫤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裴妧，心裏冷笑。

  如今大姐姐的心思，她倒也能猜出個一二。

  如今大姐姐裴妧私底下與沈世卿有了交往，這會兒恐怕十分在意五姐姐裴嫻的這番強搶姐妹親事的舉動。她心裏定是矛盾的。

  一來，若是裴嫻真的做出了醜事，搶了三姐姐裴妘的親事，那在這件事的掩蓋下，她與沈世卿再掀起波瀾，父親也許會礙於麵子，將此時壓下，並遂了她的心意。

  可她還擔憂著，若是父親因著裴嫻的事情，大發雷霆，自個兒若是再生出這樣的心思，會惹得父親不喜，不僅僅自己逃出這囚籠不易，恐怕日後在府中也沒好日子過了。

  說到底，兩種結果，仰仗的都是父親裴續明的寵愛。

  若是以前，裴妧絕不會猶豫。

  可這些時日以來，她在父親裴續明麵前連連受挫，是以現下，心中有了擔憂，更有了猶疑不定。

  “太夫人，前頭永昌伯府的夫人說是領了少爺和姑娘們來給您請安了。”

  門外婆子的一句話，叫裴嫤回過神來。

  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可要姑娘們回避一下？”二夫人胡氏站了起來，睃了一眼滿屋子的姑娘，詢問道。

  容氏擺了擺手，“是你親戚，且不多日又成了姻親，不是外人，何必那麽麻煩”想了想，又道“三丫頭後麵避一避吧。”

  這話說了，滿屋子的姑娘便瞧向裴妘。

  便見她羞紅了一張臉，不做聲的低著頭進了內室。

  滿屋子的姑娘，就叫她一個避一避。

  不就是因著，那永昌伯府將是她的婆家，總不好叫婆家小叔子也瞧見還沒過門的大嫂。

  裴妘剛進內室不久，門外的婆子便領了個三十出頭的婦人走了進來。

  那婦人穿了件玫瑰紫二色金的緙絲褙子，頭上戴著赤金的牡丹花分心，身材高挑，皮膚白淨，又瞧著神采奕奕的，十分幹練利落。

  身後還跟著兩個男孩兒和兩個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