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這會兒緩過神來，自是想起煙柳提起錦繡時那不自在的模樣，心裏明白她自也是知曉幾分的。相比起扶柳，煙柳更得她心意，是以她上前握了煙柳的手，冷聲道：“煙柳，你仔細想想，我平日對你如何？”

  “夫人對煙柳恩重如山。”煙柳也不是個笨的，自是明白張氏所言何事，“夫人，不是煙柳對您有所欺瞞，實是外書房那裏，侯爺隻招扶柳前去伺候。奴婢也是偶爾聽扶柳說了隻言片語，並不十分確定。”

  煙柳自來是個實誠的，張氏聞言點頭，扶了她的手道：“那咱們今夜就去外書房瞧瞧。”

  “去外書房？”煙柳大驚，“這會兒都亥時了。”

  “便是子時，我也要去弄個明白。”張氏眸子一冷，看向煙柳道：“一會兒，過各道門時，你可知怎麽做？”

  煙柳按捺住心中緊張，點了點頭：“各門上的婆子，奴婢都認得，打點下便能過去，且不會叫人瞧見夫人。”

  張氏滿意的點了點頭，與煙柳一道兒出了門。

  今日乃是十六，月光十分明亮，主仆二人走在路上，隻拎了個小燈籠，腳下倒也十分清楚。自內院正房到外書房得要穿過三個院子，每到了院門處，煙柳便自個兒上前，打發了守門的婆子，這才回頭扶了張氏過門。

  便這樣一直走了一炷香的時候，才瞧見外書房院子的燈光。

  煙柳有些遲疑，問道：“夫人，咱們走了這好一會兒，侯爺若是……若是。”她畢竟是個還沒出門子的姑娘，有些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張氏搖了搖頭，“白管事確然單月十六來報賬，侯爺是個知道輕重緩急的。”畢竟與他夫妻十幾年，她還是了解裴續明的。便是他真的荒唐，總也要辦完正事再荒唐。

  她想的半點不差。

  主仆二人剛到外書房院門口，便聽到裏麵傳來腳步聲。煙柳忙熄了燈籠，與張氏躲在了陰影處。果然，大門推開，一個小廝模樣的小子將白管事送了出來。

  兩人還在院門處說了幾句話。

  “淩清，你在侯爺身邊好好伺候著，你老子可囑托我許久將你送到外院書房來給侯爺做小廝，若是出了岔子，砸了我的麵子，我可饒不了你。”

  “白叔，您什麽時候帶我做賬房啊？如今做小廝，也太累了。每日不得好睡，還得日日站著。”那叫淩清的小子，許是年紀還小，聲音未變，這會兒聽著倒有一管好嗓子。

  白管事聽了頗有些哭笑不得，隻冷臉道：“我瞧你是叫你老子娘慣得不分輕重，你平日在家便好吃懶做，你爺娘把你當少爺養。你倒真以為自個兒有那命格？說破天也還是個奴才秧子。做侯爺小廝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好事兒，你還在這裏抱怨，你以為做賬房就容易？比小廝辛苦更多！”一邊說著又警告道：“你且聽好了，侯爺麵上瞧著是個溫和的，可脾氣實則不大好，你可仔細著些，便是當初的錦繡，也有幾次處了逆鱗，差點兒叫侯爺打死。”

  淩清聞言大驚，這才知道害怕，又有些不敢相信：“那錦繡不是，不是自來得侯爺歡喜麽？”

  白管事這會兒自知有些失言，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隻留的淩清在原地吹著冷風罵道：“這老東西，就會狗仗人勢欺負小爺，待小爺哪日發達了，定叫你好看。”一邊說著，又瞅了瞅院裏，嘟囔道：“這大半夜的，叫人在院外守著，可凍死小爺了。”

  看樣子，裴續明竟是將這小廝遣到了外院守著。

  張氏看了一眼煙柳，煙柳便點了點頭，自陰影裏走了出來。

  “淩清。”煙柳開口道。淩清如今是侯爺的小廝，往正房跑腿現下正是他的活計，是以正房的丫頭們皆都認得他。

  “煙柳姐姐？”淩清訝異，見是正房的大丫鬟，忙換了笑臉：“今日怎的是姐姐來伺候麽？平日裏不都是扶柳姐姐麽？”

  煙柳衝他笑了笑，道：“今日扶柳犯了錯，叫夫人罰了，是以便換了我來。”

  淩清聞言點點頭笑道：“既是如此，那姑娘便進去吧。”以往單月十六，白管事與錦繡前來外書房與侯爺報賬，侯爺都會叫自個兒在院外守著，又叫扶柳前來伺候。是以，聽得煙柳這番話，他並未生疑。

  煙柳見他不疑，便歎了口氣，溫聲道：“這都快到臘月了，天寒地凍的，你穿的怎這般單薄。院子裏有我守著，你快去廂房歇歇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淩清聞言十分感動。往日扶柳前來伺候時，瞧著錦繡便一臉巴結，瞧著他便是鼻孔朝天，他哪裏得過這般溫聲軟語的關照。不由得便對煙柳生出幾分好感。且他自來是個愛躲懶的，這會兒聽見正房一等大丫鬟這般發話，自是趕忙謝了煙柳朝著小廂房跑去。

  煙柳目送著淩清離去，直到他閃身進了廂房，這才小跑到陰影處扶了張氏出來。主仆二人便一道兒進了院子。

  外書房的院子，四四方方的，也是一間正堂分東西側間，兩邊則是兩間廂房耳房。正堂是與管事們議事之處，東側間乃是書房，西側間是臥房。現下這會兒，西側間黑著燈兒，東側間書房正亮著。

  張氏心裏有些疑惑，想了想，叫煙柳把風，自個兒則悄聲走到東側間書房的窗外，屏住氣仔細聽著。

  書房內且安靜了好一會兒，突地傳出裴續明的聲兒。

  “怎的？又別扭了？”那聲音有些輕佻，又帶了些冷意。這話說完，對麵那人卻並未開口，是以又是一陣子沉默。

  “過來。”裴續明又道。

  這會兒，張氏便聽到書房內有人走了幾步，應是錦繡走到了裴續明的身前。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是在寬衣……

  這下子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張氏心頭狂跳，胸口憋悶，方才雖是懷疑此事，可真真親耳所聞，她還是氣得搖搖欲墜。一邊煙柳瞧見了，趕忙輕步走了過來，伸手扶住張氏。

  卻恰得聽見書房內傳出一句“繡兒，這些時日，我想你可想的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