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著，這樣他倒開口說話了，“你回去後，叫丫頭燒些薑湯來喝，別著了寒。”

  裴嫤訝異看向他，“你在關心我？”

  高川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聽說，那日後，你著了涼還起了燒。喝些薑湯可以去去寒氣。”

  裴嫤聽得有些莫名其妙，好一會兒才想起他說的那日是哪一日。不就是出城上香半路上下起大雨的那一日麽？

  那日回城時，恰好遇上了他，還有他娘和兩個弟妹。

  裴嫤心頭有些溫暖，笑了笑，“我雖一直有些氣弱，可這半年來身子好了許多。”又道：“你既關心我，不若與我說說你的近況。”

  高川聽了，有些遲疑，卻到底開了口：“先生說我學的可以，明年春天便能下場試試……”

  兩人一路上說著話兒，待回到了莊子，不過酉初，這會兒下了一路的大雪竟也停歇了下來。

  馬車自是不能駛進莊子，便在莊口處打發了，兩人牽了馬又朝著高川家裏走去，裴嫤還得換了衣裳。

  高川家裏依舊隻有高秀在守著，見兩人安全回來，簡直要謝過各路神佛。裴嫤也不多話，兀自進了內間將自己的衣衫換了上去。

  待出來時，手裏還捧著疊的整整齊齊的那身男裝。看見高川盯著自己，裴嫤抿了抿嘴道：“我拿回去叫墨竹清洗一下。”

  高川確蹙著眉頭淡聲道：“不必了。”一邊說著，上前便將自己那身衣裳接了過來，趕人一般催促：“你快回去吧，你的丫頭恐怕要等急了。”

  裴嫤見他冷著個臉，也不便多留，倒是高秀神色複雜的看了看弟弟，這才領了裴嫤出了屋子。

  待兩人出了院子，高川這才慢慢的走回到內室，展開了自己的手中的衣衫，衣衫上還帶了股淡淡的清香。將內襟打開後，一方雪白的素帕子靜靜的躺在其中。他將那方帕子拿了起來，整齊疊好，猶豫了一下，放在了自己懷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裴嫤快步的回了自個兒院子，又交代了高秀幾句，這才低了頭進了屋子。

  可她卻不知道，在院外不遠處，同樣一身風雪的沈世卿慢慢自陰影裏走了出來。看著那消失在院門後的身影，他緊緊的皺了眉頭。

  他原本隻是到莊口去巡視一番，卻不想見到一輛平頭馬車在莊口處停了下來，更沒想到的是自那馬車上走下來的，竟是一身男裝的裴嫤。

  原以為她是個端莊素芳的大家閨秀，且他更喜歡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然的氣質，卻不曾想，她竟會在這樣的天氣著了男裝與一個小子出外玩耍。

  這般輕浮，叫他心生不喜。

  裴嫤踏著月色進了屋子，墨竹已經急的在屋子裏團團轉了，這會兒見到自己主子全須全尾的回來，便如高秀一般滿口胡言的要謝遍滿天神佛。

  “姑娘！你可算是回來，你若再不進門，我可活不了了！”她上前拉了裴嫤的手，一邊說著，淚珠子簌簌的便下來了。

  “哪裏就不回來了，瞧你想的。”裴嫤心裏有些好笑，便也攜了她的手，往內室走去，“下晌可有人尋我？”

  “三少爺來尋過兩回，說是要領姑娘在莊子裏轉轉，我好歹哄了他，隻說姑娘乏累想躺一躺。”墨竹抹了淚兒，想了想又道：“對了，姑娘，那沈公子未時來尋過姑娘一回。我說姑娘在內室裏睡著呢，他也沒說什麽，可奴婢覺著，他似是並不相信。”

  沈世卿麽？

  裴嫤聞言有些訝異，“他來尋我作甚？”

  墨竹搖了搖頭：“奴婢不曉得，沈公子也沒說。”

  裴嫤這會兒確然有些心力交瘁，也沒那精神頭去尋思沈世卿來尋自己作甚，便點了點頭，隻說要去歇會。又想起高川之前的話，打發了墨竹去給自己燒碗薑湯。

  誰想著，墨竹還沒來得及出門，外頭便有人來敲門。她去開了門，卻是三少爺的小廝高秀。墨竹原因著高秀勾的三少爺不思上進對他著實不喜，可這些日子來見他老老實實，倒也少了幾分嫌隙。

  這會兒見他拎了個小小的食盒子，便有些訝然，“這會兒是要晚膳了麽？怎的叫你送來。”

  高秀抹了把臉上的雪水，笑嘻嘻道：“我正是來尋姑娘說晚膳的事兒。”一邊說著，將食盒子放到桌上，端出一碗薑湯，“方才我娘燒了一鍋薑湯，加了紅糖，棗子，桂圓，我特特給姑娘送一碗來。這會兒正是晚膳時候，灶間想必也沒工夫另做，先給七姑娘送進去吧。”

  瞧著那碗色澤褐紅鮮亮的薑湯，墨竹臉上也露了笑，衝他點了點頭，給裴嫤端了進去。

  片刻後出來，見高秀依舊站在桌邊，便和氣道：“還有事兒，便坐下說吧。”一邊說著，還給他倒了杯熱茶，又把桌子上放著的果子抓了一把遞給他。

  高秀原還不覺得什麽，這會兒叫墨竹把自個兒當小孩兒看待，臉上便有些泛紅，不敢接那果子，隻接了茶盞，“咕咚咕咚”的把一杯熱茶灌了下去。這才道：“墨竹姐姐不用客氣了，我不過來傳個話。晌午少爺小姐們已然吃了筵席，便說晚間各吃各的。隻二房幾位姑娘說左右雪已經停了，且天兒開始放晴，便想著在院子裏烤鹿肉。管事便打發我來問一聲七姑娘。”

  墨竹聽了，臉上便有些為難，方才裴嫤喝了薑湯便躺了下來，這會兒恐怕已經睡了。心中掂量了下，斟酌道：“你也知道，姑娘這會兒恐怕乏累的很……”

  高秀點點頭，“這我明白，墨竹姑娘隻管說個章程，管事那裏自還有我呢。如今我隨著三少爺，家又是這莊子裏的，在管事麵前總能說上些話。”

  墨竹這才安心，問道：“莊子上可有鹿肉？”

  “自是有的，府裏年節裏的鹿肉有一部分便是自咱們莊子上來的。莊頭每年都叫人在後山下那塊辟出鹿苑，這會兒也養了不少。”

  “這樣便好，若是灶間有現成的，便給二房的姑娘們送去，若是沒有，便現宰一頭也當的。畢竟是夫人的陪嫁莊子，若是怠慢了二房的姑娘們豈不丟了夫人的麵子，且這會兒還有外人在呢。”墨竹思忖著吩咐，想了想又道：“這鹿肉又有些燥熱，仔細上了火，再叫灶間上些清口又清火的小菜吧，且晚間燒些川貝梨子水。”

  高秀聽得連連點頭，待墨竹說完，立時便去灶間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