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餘波
作者:沈令色      更新:2022-05-10 17:43      字數:2189
  宋騫看著窗外飄飄揚揚的大雪,一向神采飛揚的麵龐上漸漸浮現出疲憊,他伸手揉了揉眉心,輕聲道:“錯不了。”又道:“這一年來,我也不是全然不知。總想著,她總能瞧見我一番心意,總覺得能在她心裏更勝一籌。卻不知,這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且這自欺欺人還枉送了丁鬆的姓名。”

  “公子……”羅煉上前,想要安慰他卻不知從何開口。

  “你不必安慰我。”宋騫朝他擺了擺手,又看向羅煉,蹙眉問道:“你說這竹筒是一個姑娘送來的?”

  羅煉一頓,點了點頭道:“她雖穿了一身男裝,可屬下瞧著,應是個姑娘。”

  “是個女人?”宋騫有些訝異,眉頭緊蹙著點了點頭,“這事兒卻有些蹊蹺,可叫人去查了那姑娘的底細?”

  “已經派了宋春過去,想來很快便能尋查出來。”

  “不論如何,若真如她所言,是偶然路過城郊遇見丁鬆,那她也算是對我有一份恩情。若是能查出她的來曆,日後也可報答於她。便是不為我,也為了丁鬆能入土為安。”

  羅煉正要開口,卻聽到院子外傳來腳步聲,忙壓低了聲音正色道:“公子,人來了。”宋騫雖身手不如他,這會兒也聽見了。

  片刻後,書房外便有丫鬟道:“大公子,沈姑娘來了。”

  “進來吧。”

  話音剛落,書房的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門口立著的是個名叫碧清的丫頭。宋騫自是認得她,還是他將這丫頭撥到了沈世芳的身邊。

  “碧清見過大公子。”那丫頭先與宋騫見了禮,這才轉身朝著門口道:“姑娘進來吧。”

  宋騫看著門口,麵色已然恢複如初。

  一陣風雪自門口湧入,帶進來些許寒意,可更叫他心寒的,是伴著風雪走進來的人。

  沈世芳一身月白衣裳,係了件白狐的披風,緩步走了進來,手裏還拎了個黃楊木的小匣子。她身上還帶著父孝,是以平日裏便以素白衣裳見人,頭上除了一根雕海棠的銀簪子,再無他物。

  她是個十分美麗的姑娘,臉龐生的濃麗明豔,仿若夏日嬌花,讓人一眼瞧去,便為這驚心動魄的美麗失去心魂。

  如今卻又一身素裳,將她這份昳麗化去幾分,倒是恰到好處了。

  她麵色淡然,進了屋子,也不行禮,隻清冷著聲兒道:“聞說大公子受了傷?”

  這份淡然與冷清,原是宋騫之最愛,可此時看來,卻是滿滿的矯揉造作。果真是心境不一樣了,他穩住心神,如往常一般對她露出了溫和的笑容,這笑容他自來吝嗇與人,隻為她展顏,可她竟將他的這一番心意這般踐踏。

  “不小心傷了手。”宋騫上前拉了她的手,又把傷手給她看。她的手也如往常一般冰冷,如同她的心一般。而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此時聞著,也叫人越發心涼。

  “怎的這般不小心。”沈世芳依舊淡淡的說道,自他的手中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隻這一回,他沒有堅持,順勢便也鬆了手。

  感受到這些許的不同,她心中頓了頓,不動聲色的看向他,聲音倒也柔了幾分,“我給你上藥吧。”一邊說著,她自隨身攜帶的黃楊木匣子裏拿出金瘡藥,細細的灑在他手上的手背上,又拿了幹淨的棉布條給他裹上。

  “好了。”待著一切做完,她抬頭看向宋騫,“大公子還有吩咐麽?”

  宋騫看著自己的手,笑了笑,“還是你的手藝好,比羅煉輕柔多了。”一邊說著,低頭看著那一雙美目,關切道:“今日風雪大,你便回去歇著吧。叫小廚房做些防寒的湯水,小心著涼。”

  沈世芳心中再次一頓。

  他這一番話,雖帶著關心,卻與往常大相徑庭。往常的他,不會這般急著將她遣走,總要將身旁的人打發出去,與她溫存一番……

  隻她一直端著矜持,如今卻也不好多說,隻如往常一般點了點頭,再不做停留,領了丫頭便離了書房。

  待走出書房院子,那名叫碧清的丫頭有些擔憂道:“姑娘,今日怎的……?”沈世芳自是明白她要說些什麽,臉上勉強露了笑容,“許是他有些疲累吧。”

  她垂了眼簾,心中卻不似麵上那般平靜。

  原本以為自己身在公主府中,不過是為了那個人。可如今宋騫對她的態度有了些許的變化,自己的心緒便這般波動了起來……

  書房內,宋騫聽得院中腳步聲停息,轉身看向羅煉,“可是冶羅香?”

  羅煉麵上一派泠然,點點頭道:“雖然香味很淡,但是沈姑娘身上的熏香確然是冶羅香。與大公子屋內所用的鬆香混合後,便可成毒。”想到這藥的霸道,他忍不住又道:“大公子,沈姑娘已經來了有一段時日,你可能已然中毒,屬下馬上便去請了蘇大夫來。”

  宋騫思慮片刻,搖了搖頭:“不必這般著急,反倒打草驚蛇,你明日本就要上值,便順道去找蘇大夫。”

  “那公子屋裏的鬆香?”羅煉急聲問道。

  “你去問問穩娘,可有什麽熏香與鬆香味道相近,可以替代?”宋騫思忖著道,“若是貿然將鬆香換掉,她必定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如今卻也是我們利用她反製睿王的好機會。”

  羅煉聽了,心中雖還有些擔憂,到底點了頭。

  公主府中各人懷著不一樣的心思。

  而那邊裴嫤正與高川往回去的路上趕著。

  兩人這番回莊子,並未騎馬。待吃完飯後,高川便去賃了一輛馬車,兩人來時騎著的馬,則拴在車後,跟著一路跑回去。

  回去的路途上,全然沒了來時的緊張。

  裴嫤更是因為了了一樁心事而格外的放鬆,一路上倒與高川說了好一會兒話。

  “你的課業怎樣了?”

  “還好。”

  “先生待你好麽?”

  “還好。”

  “你娘的病好了麽?”

  “還好。”

  雖說隻是閑聊,可高川一問一句的“還好”,還是讓裴嫤有些惱怒。她蹙了眉頭,有些惱:“你這人!若是不願與我說話,直說便是,何必一口一句還好。”

  高川聞言有些詫異,抬頭看著她因著惱怒而有些染紅的臉頰,偏了頭道:“本來就是還好。”

  聽了他這樣的話,裴嫤有些泄氣,索性也偏了頭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