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宋騫耳聞
作者:沈令色      更新:2022-05-10 17:43      字數:3231
  徐嗣琛聽著,思緒有些晃神,忍不住嘴角都翹了起來。

  忽的又想起,自己是在重孝之中,忙將心中那一番笑意壓了下去,隻心頭卻終是開闊了許多。

  他看著裴嫤,聽著四周過耳的風聲,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將她纖細的手攥住,壓低了聲兒,“你等著我,三年後我必能得中!屆時,我定遣了媒人上府中提親!”

  饒是裴嫤並非這般十二三歲的女孩兒,聽得這話,麵上也飛了幾片紅暈。忙抽了手,可那手指尖竟還似著了火般灼熱。

  偏這會兒,又落下雨來,垂花門處傳來墨竹尋她的聲兒,再顧不得多說什麽,裴嫤低了頭疾步朝著垂花門而去。

  見那一抹靛藍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門外,徐嗣琛攥緊了手中的玉佩,這才有些不舍的離去。

  待二人離去之後,便是這會兒,自假山的另一麵轉出個衣衫華貴的公子。他嘴角噙了一絲笑意,看了看兩人離去的方向,對身邊的仆從笑道:“竟沒想到,徐嗣琛瞧著那樣一個冰做的人兒,竟還是個長情的。”

  那仆從恭敬道:“公子今日可有斬獲?”

  華貴公子笑著點了點頭:“徐茂之的這個兒子,我盯著有些時日了,確然是個人才。你瞧著吧,這次秋闈說不得便叫他奪了解元。”

  “公子說的是!”那仆人又道:“可他如今喪母……”

  華貴公子擺了擺手:“左右我還等的,待他三年後若是金殿奪魁,也是我著手之時。隻這功夫,現下便要開始做了。”又道:“丁鬆。”

  那仆從立時應是:“公子吩咐。”

  “去查一查那姑娘是哪家的,若是為我所用,他的外家倒是十分合意,隻是妻族也要好好挑選才是。”

  待那仆從離去,垂花門處便尋來一個小丫鬟,見著他恭敬道:“宋公子,我家老爺有請。”

  自那日後,大嫂子周氏對裴嫤好了許多,沒事兒便來尋她,總忘不了帶些玩意兒。裴嫤原是個愛清靜的,被她擾了幾回,倒也不覺得厭煩,反倒叫她帶的活潑了些。

  周氏偶爾也帶些徐嗣琛的消息過來,說他扶靈回了通州後,又給徐夫人守了七天靈,這才馬不停蹄的返回了四川,便是連放榜都沒等。

  “他既是這般,想來心中有數,不過鄉試,哪裏難得到他。”周氏這般說。

  事實也正如周氏所料,半月後鄉試放榜,徐嗣琛果然桂榜頭名,奪了解元,一時也算是名噪京城。要知道,燕京城乃大齊國都,便是聞名天下的書院便有三個——鬆山書院,琢玉書院,聆笙書院。

  書院之中,更是匯集了天下才子。

  徐嗣琛戶籍雖在燕京,卻是在四川念的書,是以奪了燕京的解元,這讓三個書院的才子們都有些不服。

  許多人想著尋他比試,隻可惜他早已回了四川,這才作罷。

  鬆哥兒在鬆山書院念書,自是聽了不少徐嗣琛的閑話。鬆山書院比起那兩家書院貴氣了許多,裏麵不少王公貴族家的子弟,便是如今的幾位王爺,也曾在鬆山書院讀過書。因著如此,這裏的學生們更添幾分傲氣。

  全然不信徐嗣琛這樣一個外來的能奪了解元,他們倒不信徐嗣琛有能耐舞弊,隻覺得他不過運氣太好。

  而另外兩間書院的學生們因多是寒門薄祚出身,便覺著徐嗣琛許是有人刻意提拔。總之,說什麽的都有。

  自古文人相輕,相信他天才卓絕的,那是少之又少。

  鬆哥兒認得徐嗣琛,在家中時沒少請教功課,也跟著大嫂子的關係叫他表兄,一直以來對其十分推崇。這幾日聽足了閑話,也與人吵了幾嘴,自是滿肚子閑氣。

  他是個聰穎的,家裏的事兒也俱都沒有瞞他,他自是明白這位徐家表兄與親姐是個什麽樣的關係。是以每日下了學,便跑到裴嫤的院子裏,扁了嘴的替徐嗣琛不平。

  裴嫤瞧他這番做派,心裏好笑,不免安慰他幾句,“這等子流言,不過幾日便沒了,你何必生這種氣。他雖要守孝,考不得明年的春闈,再過三年,這起子眼高手低的,總不至於忘了他,到時候自有他名揚京城的一天。”

  鬆哥兒聽了,倒是點了點頭,瞧了瞧左右無人,湊上來低聲問道:“姐姐,你說,那徐家表兄可能做得我姐夫?”

  裴嫤不妨弟弟竟會這般詢問,臉上有些掛不住,低聲斥道:“你鎮日去念書,尋思的便是這些事兒麽?”

  鬆哥兒挑眉笑道:“我去學院,自是好好念書,這會兒不是在姐姐的院子麽?想的自然便是姐姐的事兒。”又挑眉道:“姐姐也說了,那徐家表兄自有名揚京城的一日,且他長得那樣,到時候滿京城的王公貴女們,豈不眼熱?你得緊著點!”

  說完這話,瞧著姐姐的一臉怒意,鬆哥兒哈哈一笑,兀自跑出了院子。

  裴嫤正沒好氣的瞧著他跑遠了的身影,嚴姑姑悄沒聲的走了過來,麵色有些猶豫。

  “姑姑可是有話?”裴嫤問道。

  嚴姑姑點了點頭,“姑娘,三少爺說的不無道理。如今侯爺和夫人那邊還沒動靜,姑娘心裏可有譜?”

  怎麽一個兩個都在擔心這樁事?裴嫤心裏倒不覺得有這般擔憂。

  前些時日,因著徐夫人的突然過世,家中長輩對此事有些猶疑。但自從徐嗣琛奪了解元,父親裴續明這幾日便又提起了他。徐夫人雖不在了,但徐大人還生龍活虎的,眼看著這兩年在四川政績斐然,後年回京述職後,一個六部的尚書恐怕是跑不了的。且他還有武衛將軍府這樣一個外家。若是春闈再能得中……說起前途來,恐怕父親那是十分願意的。

  雖這樣想著,裴嫤卻笑著安慰道:“姑姑說的是,隻這幾日母親忙著二姐姐的事兒,且二姐姐明日便要出閣,待家裏消停下來,我自去探探母親的意思。”

  嚴姑姑聞言點頭:“是姑姑糊塗了,明日二姑娘出閣是正經事。”

  第二日一大早,潁川侯府便喧鬧起來,往日不開的正門也打了開來。

  潁川侯府的姑娘們與大姑娘裴妧都差了歲數,府中也有幾年沒辦喜事了,是以正日子一到,闔府便忙了起來。

  辰時一到,鞭炮聲響了起來,帶著濃厚的喜慶意味,聽的人心裏也開朗了許多。

  溪梅等幾個小丫頭,早就有些坐不住了。

  這些日子,她們雖留在了院子裏,每日裏依舊要隨著嚴姑姑學規矩,做活計。便是最穩重的江蘭,也有些心裏發癢。總歸是十歲出頭的小姑娘,都是正好玩的年紀。裴嫤瞧著她們做起活來都心猿意馬,便做主放她們出去玩一個時辰。

  直又過了半個時辰,才有小丫頭來催,說是新姑爺到了,叫姑娘們去前廳觀禮、說是觀禮,不過是聽父母給二姐姐訓話。

  裴嫤應了那小丫頭,便領了墨竹往正房而去。

  半路上卻又遇上了裴姈。

  裴姈前陣子對裴嫤十分不滿,這些時日眼瞧著嫡妹日子過得風輕雲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又聽了二姐姐的話,這才驚覺這個一貫被自己小瞧的妹妹是個厲害角色。再不敢隨意甩臉子,可真遇見了,還是有些別扭。

  瞧著六姐姐裴姈麵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的,裴嫤笑著上前拉了她的手,“六姐姐這陣子怎的與我生分起來,如今二姐姐出閣,正房便隻剩咱們二人。”

  裴姈見裴嫤麵色自然,麵上倒訕訕了起來。

  兩人正往前走著,眼見著二房的五姑娘裴嫻走近了。

  待見到二人後,“噗嗤”笑了出來。

  裴姈自來與她不對付,這會兒瞧她曉得詭異,又見她今日竟穿了正紅,便拉了臉,“今兒個是二姐姐的正日子,咱們姐妹都怕衝撞了新人,正紅都不上身,五姐姐倒是心大,叫外人見了,還以為你才是新娘子呢。”

  裴嫻倒是心情好得很,此時叫裴姈譏諷了,卻並未反唇相譏,撩了個白眼道:“劉妹妹可別這麽說,我可沒那福氣去做個百戶的夫人。”

  說到底,不過是笑裴妍身為侯府大房的姑娘,卻嫁了個百戶罷了。

  若是一年前的裴嫤,在知道二姐姐嫁給一個百戶後,自是不能理解。畢竟是侯府的姑娘,區區一個百戶,與寒門薄祚也差不了多少。可如今她再世為人,看問題絕不會像這會兒的裴嫻這般淺顯。

  在知道二姐姐的婚事後,她便問了嚴姑姑,這才曉得,父親著實是喜歡二姐姐的。父親裴續明確然是個不安於平淡的,家中子女的親事自來十分挑剔,頭一條便是要能提攜門戶,便是庶子庶女,也是如此。

  可二姐姐的夫君如今隻是個百戶,便是日後有所作為,畢竟不是板上釘釘的。父親現在能不計較他的出身和侯府的麵子,可算是對二姐姐十分愛護了。

  這般瞧來,二姐姐的姨娘劉氏,確如嚴姑姑所言,是有來頭的。

  這邊想著,那邊裴姈與裴嫻已經唇槍舌劍了幾個回合,兩人跟烏眼雞似的,叫裴嫤聽得頭疼。還是墨竹伶俐,故作驚訝的叫了一句:“咦,那不是汝陽侯府的二夫人麽!”

  墨竹一句話,立時叫裴姈與裴嫻住了嘴,方才還烏眼雞似的,這會兒皆成了淑女。裴嫤倒是心頭一跳,低了頭,深呼吸了兩下,這才有些木然的抬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