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不能忍
作者:沈令色      更新:2022-05-10 17:43      字數:3089
  裴嫤立在一旁,眼眶子裏已然蓄了淚,卻強忍著不叫那淚落下來。

  “女兒今日隨著母親去弘業寺,求得便是全家和睦,且這些時日皆在院子裏做活,哪裏有功夫編排旁人。家裏出了這樣的事兒,不光父親疑心我,便是大姐姐,一句話便將這罪名安在了女兒的頭上,女兒著實不能領了這罪過。便是大理寺審案定罪,也得有個人證物證吧!?”

  她本就年歲還好,此時噙著淚,挺直了脊梁,卻依舊一副纖弱模樣,委屈的模樣讓她看起來更小了些。

  想到她最近的乖順懂事,裴續明心裏倒是軟了幾分,倒是寬慰起她來:“你也是多心了,你姐姐自是為了你好,不過思慮的淺了些。”

  裴嫤還未說話,裴妧心中倒是一驚。

  萬沒想到如今這個七妹妹真是能耐,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竟叫父親心懷愧疚起來。她是裴續明長女,自是知道父親是個什麽樣的性子,除了對自個兒和大哥哥裴靜楠外,其餘幾個子女在他麵前皆是戰戰兢兢。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這一切都悄悄的改變了呢?

  裴妧心中升起幾分怨懟,不由的看向裴靜楠,卻不防備瞧見兄長瞥過來的帶著冷意的目光,不由的心中一頓。

  她心中寒了幾分,卻猶自不甘,臉上帶了笑容,幾分歉意對裴嫤道:“是姐姐的不是,方才那番話並不是疑心妹妹,不過擔憂妹妹們叫人汙了名聲,這才有些急切,妹妹萬不要與姐姐生分。”又對裴續明道,“父親,七妹妹方才說的是,這事兒確然得好好查查,唆使的我們姐妹生了嫌隙,這種心思著實歹毒。”

  裴嫤冷眼瞧著,心裏明白。這事兒,恐怕與裴妧脫不了幹係。可她既然說出這樣的話,恐怕已經各處打點妥當。

  她是這潁川侯府嫡長女,多少年來,在侯府下人的心中,她比身為繼室的母親張氏更有威勢,便是如今,侯府中許多積年的老人恐怕都更在意她的吩咐……

  想到這裏,裴嫤強壓著心中的火氣,麵上倒也露出些笑意:“我知道姐姐也是關愛妹妹們,隻是如今從哪裏著手?”

  裴妧麵上思索,看向裴續明:“女兒覺著,還是得問問傅姨娘。”

  裴續明聞言正思索著,內室簾子撩了起來,太夫人容氏扶著丫鬟紅子的手走了出來。見著外廳不過寥寥幾人,容氏冷哼一聲:“一個個躲得倒是挺快。”

  確然,今日是初五,來隨心閣用晚膳的卻隻有大房幾人。

  二姑娘裴妍自來是避事兒的,想來是尋了由頭不願來碰這晦氣。二老爺和二太太許是覺得丟了臉麵,兩人且又置氣,不知鬧騰成什麽樣子了。

  二房幾個姑娘這會兒恐怕也沒心思趕來討好祖母,是以二房今日竟無一人到場。

  既是容氏出來了,幾人也不再討論,裴續明親自將容氏扶到上座,繼而一臉愁容。容氏瞧了兒子一眼,又將餘下幾人睃了個遍,這才慢悠悠道:“這事兒既已經出了,便好好解決,做什麽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

  裴續明聞言蹙眉道:“母親,這卻不是小事兒。如今朝堂不穩,那徐茂之今歲回京述職後說不得會調入六部做個堂官,這門親事著實難得。便是不說他家,這樁事若是傳了出去,家中的女孩兒恐怕都會受了牽連。尤其是四丫頭和六丫頭。”

  “哦?”容氏渾不在意的出口,“四丫頭怎麽了?四丫頭不是已經說了荷花胡同的劉家麽?這事兒與她又有何幹係?還有六丫頭,她五姐姐還未說親,何時輪到她了?”

  這一番話說的眾人麵麵相覷,這四姑娘裴姝怎的就說給了什麽劉家?

  隻在場的,除了張氏都是人精,便是裴嫤這會兒因著重生一會也立時明白了。容氏著實有手段,府裏剛出了這件事,她便立時給四姑娘裴姝找了人家。

  隻是不知這荷花胡同的劉家是個什麽樣的人家。

  裴續明到底是一家之長,此時聽得母親這般說道,含混的問了問。

  容氏卻仿佛真是為著孫女找了好人家高興,頗有興致的回了他:“便是老二原先的副手劉泳,他的長子,如今在驃騎營做個把總。”

  驃騎營把總不過是個百戶,且是武官,與四川巡撫之子,且又科舉順遂的徐嗣琛可算是雲泥之別……

  這樁事兒,不管是誰所為,受害最深的,到底是四姐姐裴姝。

  裴嫤垂了眼簾,心裏有些難受,一半是為了四姐姐裴姝,一半則是為了祖母的冷漠。總是她的親孫女,卻能這般毫不留情的毀了她的希翼。

  四姐姐……應是很喜歡徐嗣琛的。

  “既是如此,叫母親費心了。”裴續明顯然也不願再生事端,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此事。

  隻是,丈夫雖默認了,張氏卻有些為女兒不平。方才兩個女孩間起了齷齪,她不好開口,這會兒在容氏麵前,便打算替女兒尋個公道,“母親,雖說這樁事是個誤會,可這起頭的人心思歹毒,府中萬萬留不得這樣的人!”

  容氏自是知道方才裴嫤在這兒受了委屈,此時倒也不與張氏計較,聞言點了點頭:“自是不能就這麽算了,隻下月二丫頭便要出閣了,什麽事也等到辦完喜事再說。這些時日,操持這個還不夠你忙活麽?待秋後,好好把這賬算一算。”

  一邊說著,容氏的目光在裴嫤和裴妧臉上掃了過去,那目光冷淡淡的,帶著審視與威嚴,叫兩個女孩兒心中陡然一驚。

  容氏既這般說了,再不得旁人反駁,裴嫤此時不得不咽了這口氣,她看了一眼裴妧。裴妧這一回卻也沒落了好,垂著頭不知在思索什麽。

  一頓飯吃的寡然無味,裴嫤隻覺得心力交瘁,自隨心閣返回院子早早的躺了下來。哪知到了半夜,還是燒了起來。

  嚴姑姑和墨竹、湘竹自裴嫤小時便在院子裏服侍,知道裴嫤身子弱,倒是經慣了的了,沒怎麽慌亂。幾個小丫頭卻叫滿臉通紅、說著胡話的主子給虎著了。除了江蘭,各個都含著淚。

  嚴姑姑坐鎮,迅速調派人手。

  墨竹去了正房尋張氏那對牌,湘竹去二門尋管事先備好車。待得墨竹拿了對牌過來,去請大夫的車子便立時出發。

  半年前裴嫤得的那場大病,倒叫家裏人有些惶惶然,這會兒聽得她又燒的說了胡話,都沒了睡意,各個院子都點了燈。

  張氏更是顧不得什麽,左右裴續明也不在正房,隨手披了件貂毛的大氅便領了丫鬟匆匆到了女兒的院子。鬆哥兒此時還未遷出外院,依舊睡著正房的碧紗櫥裏,聽著外頭有動靜,睡眼惺忪的問了句。

  看顧他的奶娘便也隨口哄了他一句,倒叫他警醒起來,再三追問下,才得知姐姐裴嫤病了。小孩兒也是想起了姐姐之前那場大病,一骨碌爬了起來,跳下床,穿上鞋便要往外跑。奶娘嚇了一大跳,一把抓了他的衣裳,便喊著“祖宗”追了出去。

  裴嫤的院子還未怎地,正房倒是雞飛狗跳了起來。

  不一會兒,聲兒便傳到了華蘭院。

  大奶奶周氏聽得外頭有響動,看了看身旁睡著的丈夫,輕聲喚了丫鬟芳紅過來,“外頭什麽事?”

  芳紅輕聲道:“回奶奶,說是七姑娘燒了起來,這會兒慈濟堂的大夫剛進門。”

  “燒的嚴重?怎的這麽大動靜。”

  “看著是不輕,說胡話呢。”

  周氏聞言蹙了眉頭,還是細細索索的起了身,“太太可過去了?”

  “一早就過去了,侯爺也去瞧了一眼。”

  “侯爺也過去了?怎麽不早叫我。”周氏聽了這話,再不敢耽擱,立時要下床。這會兒,裴靜楠突地開了口,“明兒個,你叫人傳個話,叫你那表弟來家裏住吧。”

  周氏聞言先是一愣,再是一喜:“你同意了?”

  裴靜楠頓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這也是祖母的意思。”

  便是容氏的意思,若是他不開口,長輩總也不好堅持,周氏心知肚明,臉上笑意愈加深了起來。

  利落的收拾好自個兒,領了丫鬟芳紅,笑道:“走,咱們去瞧瞧七妹妹。”

  裴嫤自打重生之後,心緒開朗許多,身子骨倒也強健了不少,這半年來少有頭疼腦熱的。原隻以為是那日雨中受了些寒涼,誰想著,這病竟時好時壞、拖拖拉拉了小半個月。

  轉眼功夫,已經到了仲秋。

  這一日,裴嫤正覺得好些了,叫墨竹在院子裏搭了躺椅,旁邊生了個小爐子,她自個兒拿了那本《大齊域誌》,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著。

  墨竹搬了個小杌子,坐在一旁做著活兒。

  天氣晴朗高遠,鼻尖可聞桂魄香氣,倒是有種歲月靜好的安寧。

  便是這會兒,鬆哥兒蹦蹦噠噠的走進了來,手裏還拎了個籃子,墨竹好奇的探頭一瞧,驚呼了出來:“鬆哥兒哪裏尋來的兔子,這麽丁點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