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侯府眾生相
作者:沈令色      更新:2022-05-10 17:43      字數:2936
  裴嫤跟著最後進了內廳,一眼便瞧見幾個姐妹正坐在一處喝茶說話,見著他們三人進來,皆都起了身問安。

  她也上前行了禮,剛起了身,便被二姐姐裴妍握住了手。

  “我前日去瞧你,你還睡著不醒,今日怎麽過來了?”裴妍麵帶關切,聲兒溫吞。

  裴嫤一向以為她是個麵人兒,誰知竟不聲不響的讓母親張氏吃了那樣一個暗虧。此時麵上不動,隻也如以往一般,低著聲兒回她,“如今已經大好,也想著與姐妹們敘敘。”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裴妍。見她依舊是一副軟和的模樣,穿了件半舊不新的潞綢繡纏枝花褙子,十分中規中矩,半點不與姐妹爭鋒。

  一旁的六姑娘裴姈笑著探過臉來,“那感情好,昨日還與二姐姐說起過,你若一直病著,母親恐沒心思領著我們去汝陽侯府做客。”

  聽了她的話,裴嫤這才想起來,下月汝陽侯府的太夫人六十大壽,母親張氏乃是汝陽侯夫人的從姐妹,依禮是要去做客的。

  隻是……裴嫤看著六姑娘笑了笑,二姐姐裴妍是已經訂了親事的,自是不會跟著去做客。裴姈打算著自個兒,偏還要將二姐姐盤帶上,心思多卻又城府淺,以前自個兒竟全然不覺。她不動聲色的瞄了裴妍一眼,果見裴妍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悅。

  以往對著這兩個庶姐,裴嫤並不交往,此時見著她們心思鬥巧,倒也有些致趣。

  再看過去,便是二叔家的兩位堂姐。

  三姑娘裴妘和四姑娘裴姝,一個朝著她點了點頭,一個仿若未見她一般,別開眼看著窗外。

  三姑娘裴妘是個溫婉的性子,如二姐姐一般,也定了親事。四姑娘裴姝則是個烈性子,自裴嫤記事以來,就一直覺得她與大房幾個姐妹都不太和睦,如今依然沒什麽頭緒,隻此時也不是個探究的時候,她行上前去,問了好,又道:“怎麽不見五姐姐和八妹妹?”

  二房如今有四個姑娘和一個少爺。

  裴妘、裴姝和八姑娘裴婉都是嫡出,隻五姑娘裴嫻是庶出。而唯一的男孩兒,也是庶出。

  聽了她的問話,三姑娘裴妘歎了口氣:“今晌五妹妹和八妹妹爭執了起來,叫母親禁足了。”

  還未等裴嫤開口,那邊裴姝卻皺起了眉頭,對姐姐道:“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何必到處去說。”

  裴妘被妹妹搶白,倒也沒有動怒,隻抿了唇兒不再言語。

  正在這時候,張氏領著三少爺裴靜鬆到了。

  進了屋子見到裴嫤也在,倒是吃了一驚,忙上到跟前,攥了女兒的手,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怎麽各個都是問的這句,裴嫤簡直要苦笑,可見她以往有多懶散。

  見著母親似是要領著自個兒進碧紗櫥說話,裴嫤忙按住她的手,低聲道:“晚些時候再與母親說話,如今父親和二叔二嬸都在內室,母親趕緊領著鬆哥兒進去問安吧。”

  張氏聞言一怔,瞪大了眼睛瞧著女兒。

  裴嫤心裏歎息。

  母親都這般年紀了,又是庶女出身,竟還是這樣情緒動輒上臉,不怪那兄妹二人不將她放在眼裏。

  所幸,鬆哥兒乖覺,拉了張氏的手朝著內室去了。

  裴嫤鬆了口氣,想著鬆哥兒依舊是個機敏的孩子,心裏更打定了主意不能讓裴靜楠禍害了弟弟。

  她心裏微微安穩,卻不知那邊裴靜楠立於側間,靜靜的看著這邊。

  片刻後,大丫鬟紅子撩了簾子,潁川侯裴續明扶著太夫人容氏走了出來。眾人皆都噤了聲,便是一向不吝的裴姝也起了身恭敬的立在一邊。

  容氏隨著裴續明一道兒去了正位,待落了座朝著眾人擺了擺手,一屋子人這才各自安坐。

  正上著菜,容氏撩了眼皮子看了一眼在座各人,便問道:“怎麽不見八丫頭。”

  裴二夫人胡氏聞言牽了牽嘴角,“婉兒今日與五丫頭起了些爭執,叫媳婦下了禁,這幾日都關在房裏,讓她姐妹二人思過呢。”

  容氏聽了,掃了一眼座上的女孩兒們,這才頷首回道:“是該如此,姐妹間本就該和和睦睦的,在家中不過十幾年功夫,一眨眼便做了旁家婦,等閑不得見。”

  一番話說的胡氏唯唯諾諾稱是。

  容氏心裏滿意,便鬆了口,對著胡氏道:“待過幾日,宋閣老家辦春宴,你便帶著八丫頭去鬆快鬆快吧。”

  胡氏聞言麵上壓不住的喜悅,忙連聲應是。

  裴嫤冷眼瞧著,有些摸不著頭腦。

  上一世她活的糊塗,這些外頭事兒從來不曉得,如今聽了這樣的話,自是不明不白。隻是,雖然不明白胡氏與八妹妹母女二人與那宋閣老家有何關聯,祖母要抬舉二房和八妹妹卻是能瞧分明的。

  容氏瞥了她一眼,又悠悠道:“眼看著五丫頭要及笄了,我那裏有枝雕梅的白玉簪子,就給她做禮吧。”

  這便是擺明了要端平了一碗水。

  胡氏心中歡喜,倒也不在意婆婆給庶女臉麵,麵上笑容不減,又謝過容氏。

  一時間席上有些沉默,便是這會兒,突地一聲嬌俏的聲兒打斷了沉默:“祖母可真是心疼妹妹們。。”

  裴嫤聞言看去,原是裴靜楠的妻子、大嫂子周氏。方才竟沒有瞧見,不知何時落了座兒。又聽她笑道:“祖母散財,咱們端哥兒也要討個好處。

  這會兒抬出了裴靜楠的長子端哥兒,果見太夫人容氏臉上笑容盛了起來,“哪裏少的端哥兒的份。”

  大嫂子周氏平日裏慣會逢迎著老太太,這會兒起了頭,裴嫤心裏琢磨著,恐怕還有下文。果見周氏麵上歡喜做足了十分,又開口道:“祖母,孫媳娘家有一位表兄弟,今歲秋闈要下場一試,如今已經到了燕京城,想來給祖母請安磕頭。”

  容氏聞言有些意外,問道:“是你哪一房的表兄弟?”

  周氏笑答:“正是四川巡撫徐茂之家的公子。”

  巡撫雖不是堂官,卻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容氏看了一眼周氏,臉上露出些滿意的神色,點頭應道:“既是你的表兄弟,又是少年英才,自是應見上一見。”她心裏明白,周氏不會這般唐突提起表兄弟,必是瞧中了家中姐妹,想著給娘家這位表兄弟添上一份助力。

  果見周氏不動聲色的睇了七姑娘裴嫤一眼,這才回過頭來與容氏一笑。

  那邊一直沒有做聲的裴續明卻開了口:“我記得徐茂之比我歲數還大不少,他家少爺有多少年紀?”

  周氏不妨公公問話,頓了頓才答:“今歲十六了。”

  “那便不是長子了。”容氏聽了點頭說道。

  周氏笑容開始有些勉強:“是第六子。”

  霍,這徐大人家裏兒子不少啊。

  裴嫤還沒明白這會兒怎麽談論起別家的少爺來了,隻心裏尋思那四川巡撫可真是有兒子命。不像這潁川侯府,闔府兩房,如今隻兩個嫡子,一個庶子。

  容氏聽說那徐公子乃是第六子,覺出些問題,蹙眉問道:“可是嫡出?”

  周氏答道:“是嫡出。”

  容氏又問:“可是多庶兄?”

  周氏道:“五位皆是嫡兄……”說到這裏,她似也不敢再有隱瞞,索性低聲道:“祖母,孫媳的姑母是徐大人的繼室,表弟前麵幾位兄長乃是前頭太太們所生。”

  太太們……

  周氏這一番話,惹得在座眾人皆瞠目。

  那邊二夫人胡氏笑著接了話:“我倒是知道這一府,說是前頭沒了三位太太。”

  那這周氏的姑母豈不是第四任徐夫人!

  容氏的臉拉了下來,再不看周氏,倒是看向了裴嫤,開口道:“我瞧著嫤娘今兒這身衣裳倒好,這樣的年紀,合該鮮豔些。”一邊說著,回頭尋了鶯歌來,“晚晌去開了箱籠,把那匹玫瑰紅的庫錦給尋出來,給嫤娘做了衣裳吧。”

  裴嫤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事兒拐著彎是往自己身上靠呢。

  大嫂子周氏的姑母在家中乃是第四任繼室,前頭擺著五個嫡子,她兒子想是難以立足,便想著娶個高門的媳婦撐門麵。周氏便想到了自己,定也是覺得自個兒也是繼室所出,與那表兄弟十分般配。

  可祖母卻不這樣思量,潁川侯府正房嫡女,如今統共就剩了自己一人,便是不留著攀個高門,卻也不能落到這樣的子弟身上。

  四川巡撫在潁川候麵前,本已落了下風,若是長子,日後可做宗婦,那還有的商量。卻又是繼室所出的幼子,那便是萬萬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