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照花12
作者:消失綠緹      更新:2022-05-10 17:30      字數:4066
  朱惟照穿了一身素淨的運動服, 拉著何肆一起去了西山。

  西山是帝都少有的市內高山, 常年遊客不斷, 山上大大小小的寺廟也有幾座, 但最出名的還是百年古寺靜安寺。

  他們開車到達山腳的時候, 已經是中午了, 遊客特別多, 車隊排到了一公裏外。

  沒辦法,朱惟照把車停在路邊,跟何肆一起下車爬山。

  何肆一邊捶著腰一邊叫苦不迭:“大周末的, 本來是我睡懶覺的時候,誰想跟你來爬山啊。”

  朱惟照瞥了他一眼,自顧自的大跨步往上走:“俗氣, 你爬的不是山, 是信仰。”

  何肆翻了個白眼,拖拖拉拉的跟在朱惟照身後, 一臉的不情願。

  山間空氣要比商業區好得多, 濃鬱的草香混合著濕漉漉的山霧, 沁人心脾。

  恰巧今天沒有太陽, 濃雲把光線遮蓋的嚴嚴實實, 走到高處, 多少還有點冷。

  何肆悄悄戳了戳朱惟照的後腰,笑嘻嘻道:“昨天都發生啥事了你跟我說說,我看你怎麽像受大刺激了?”

  朱惟照一回想起昨天的事就心塞, 沒把柳億一給勾回來不說, 還在大庭廣眾丟了回臉。

  要是讓他喝斷片忘了也就算了,偏偏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當眾高歌兩曲,曲風矯情的要死。

  “反正你知道都是你的錯就行了。”朱惟照沒好氣道。

  何肆撇撇嘴,跟著他繼續往上爬。

  他倆常年待在室內,養的白白嫩嫩的,唯獨缺少運動,足足爬了半個小時才到。

  站在靜安寺門口,朱惟照長出一口氣,掏出手機來打電話。

  何肆從來也沒來過寺廟,好奇的邁進去看了看。

  殿外站了不少香客,中間一座碩大佛龕,供桌上放著細香,十元一把,是給普通遊客上香的。

  虔誠一點的,會跪在殿內的蒲團上,三叩首祈福,叩首完畢,還會在功德箱裏麵塞些錢。

  殿門口擺著副小座椅,坐著個年紀不大的和尚,筒子裏麵還有竹簽,大概是算命看相的,生意還挺好,大爺大媽排成了小隊。

  何肆回過頭來,聽朱惟照講電話。

  “喂,普德大師麽,對對對我到了,有弟子出來接是吧,好的好的。”

  朱惟照單手掐著腰,抻著脖子朝後院方向望了望。

  少頃,一個小和尚從角門繞了出來,頭上戴著帽子,腳下穿著阿迪達斯。

  “朱先生是麽,跟我去禪房,我們師傅在等您。”

  朱惟照對不了解的領域還是夠虔誠,趕緊跟了上去。

  何肆拉住他的袖子,低聲道:“不是,這和尚也不像和尚啊,還有頭發還穿阿迪呢,你看手裏拿的,可是新款果機啊。”

  朱惟照瞪了他一眼:“新時代的和尚能跟電視劇裏頭一樣麽,這裏麵好多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領工資那種。”

  何肆挑了挑眉,暗自吃驚的跟了上去。

  禪房比他們想象的要寬闊很多,收拾的整整齊齊,地麵雖然是水泥地,可打掃的一塵不染。

  正當中擺著一條長桌,前麵放著兩把椅子,椅子對麵,坐著個慈眉善目的老大爺。

  “朱先生請坐,上山一路辛苦了,今天我們舉辦法事,香客有點多。”普德大師笑。

  朱惟照雙手合十微微鞠躬:“您客氣了。”

  他跟何肆分別坐在了兩把椅子上。

  何肆小心的打量這位普德大師,這可是八萬一次的開解啊,每個字都是嘩啦啦的人民幣,難不成還真的通靈,一做法就讓柳億一回心轉意了?

  普德大師很快進入正題:“朱先生有什麽疑問可以和我說了。”

  朱惟照歎了一口氣,雙手搭在桌麵上,嘬了一口麵前的清茶。

  “實不相瞞,其實是感情問題,讓我比較苦惱。”

  何肆跟著歎氣。

  都怪他,要不是他欠嗖嗖的給朱惟照打那個電話,說不定還不至於把朱惟照逼上寺廟。

  一晚上刷了八萬,估計真是要崩潰了。

  普德大師輕輕挑了挑眉,目光在朱惟照和何肆之間來回巡視,然後謹慎道:“施主是受輿論所累麽?”

  朱惟照怔了怔,猛然點了點頭。

  說的有道理,現在輿論全都在萌柳億一和何汛的CP,大有讓兩人明天就領證結婚,後天就攜手參加《爸媽去哪兒》的趨勢。

  普德大師略微躊躇,擠出一絲笑:“這也正常,畢竟施主的情況比較特殊,身邊的人恐怕也不太能接受吧。”

  朱惟照皺著眉琢磨了一會兒:“我媽吧,之前的確是不接受,但前段時間看我失魂落魄的,她也沒辦法了,但我爸的態度還不清楚。”

  普德大師思索片刻,把目光投向何肆:“那你呢?”

  何肆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當然沒問題了。”

  其實柳億一這人挺仗義的,長得又漂亮,人還不矯情,要不是跟朱惟照有情感牽扯,他和柳億一還能成為好朋友,反正他對柳億一是沒什麽意見。

  普德大師轉過頭來對朱惟照說:“那問題就出在施主你身上了。”

  朱惟照一聽,愁雲慘淡。

  果然,不僅他媽他哥他哥們兒覺得他不行,連大師都覺得他有問題。

  “那我該怎麽辦呢?”

  “施主應該先解決自己身邊的抗力,如果明知道家人不能接受,那是會給對方帶來壓力的,我們佛法中講究,順和合,您這邊順了,感情才能和睦。”

  朱惟照若有所思:“您是說先說通我爸?”

  普德大師點了點頭。

  朱惟照轉頭看了何肆一眼。

  何肆趕緊道:“說的有道理,叔叔脾氣那麽倔,他要是不同意,說不定還給攪黃了。”

  朱惟照微微傾身,手指緊張的揉搓著:“不知道大師能不能開開天眼,給我算算結果?”

  他這八萬可不是白花的,不能隨便聊兩句得個方向就完事兒了。

  就算不能作法讓柳億一改變心意,起碼他也要心中有數。

  普德大師從桌子底下掏出一筒子簽來:“自然自然,施主閉上眼睛,從裏麵抽出一根簽吧。”

  朱惟照趕緊正襟危坐,對著簽拜了拜,然後閉上眼睛,小心謹慎的摸到簽筒,一咬牙從裏麵拔出一根來。

  他睜開眼,發現簽上寫了一句詩——

  遲遲好景煙花媚,曲渚鴛鴦眠錦翅。

  此時普德大師已經雙目緊閉,長長的眉毛微顫,眼角擠出幾道溝壑。

  他深吸了一口氣,手裏握著一隻毛筆,在麵前的宣紙上比比劃劃,筆鋒驟然一頓,竟然從額角流出兩滴薄汗出來。

  山上明明清爽無比,而禪房麵陰,本就清冷,竟然短短一分鍾的時間,就已經累出了汗。

  朱惟照信了大師在運功了,隻是他實在看不懂大師寫的是什麽。

  片刻之後,普德大師緩緩睜開眼睛,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仿佛剛進行完極限運動。

  他深深皺著眉頭,接過朱惟照手中的簽,看了一眼。

  不由得眉頭皺的更深了。

  朱惟照心裏咯噔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小聲問道:“大師,出什麽問題了麽?”

  普德大師輕輕搖了搖頭:“我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不僅開了天眼,還讓你抽了簽,出來的結果是一致的,不太樂觀。”

  朱惟照心底一涼,眼睛裏頓時失了神采。

  他隻是想來找個心理安慰,沒想到適得其反,一盆冷水澆滅了他的希望。

  普德大師收起簽,安慰道:“其實不管是開天眼還是抽簽,都隻是看一個征兆,用現在的話說,算是一個概率問題,你要相信人定勝天,還是有機會扭轉方向的。”

  普德大師說罷,見朱惟照也並沒有打起精神來,於是轉而對何肆說:“我看你心態好得多,你多幫幫他,兩個人都要努力。”

  何肆懵懵的點點頭:“沒說的,沒說的。”

  普德大師站起身來,雙手撐住桌子,把宣紙團了團塞進掌心,輕歎一聲:“開一次天眼實在是勞神費力,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朱先生下次還可以來找我開導,廟裏不再收費了。”

  一旁的阿迪弟子扶著他,出了禪房,向內殿走去。

  一邊走,阿迪弟子一邊小聲問:“師父看出什麽來了,有凶相麽?”

  普德大師一皺眉:“也不是凶相,但從簽上來看,將來和他在一起的是個女人啊,還是個巨星之相,他和身邊的先生沒緣分。”

  阿迪弟子驚訝的一捂嘴,用氣聲貼在大師耳邊道:“我天,他們是那種關係?”

  普德大師抬了抬眼皮,恨鐵不成鋼:“你竟然才看出來,道行不夠。”

  阿迪弟子小聲嘟囔:“怪不得怪不得,那就說得通了,的確是挺艱難,也難怪朱先生花了那麽多錢找您算了。”

  普德大師無奈歎道:“找我也沒用,我能力有限,無法逆天改命,方才也隻是安慰他罷了。”

  阿迪弟子搖搖頭:“豪門的世界,真是比我想象的還複雜。”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遠了。

  朱惟照用手抹了把臉,把麵前已經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

  山裏的茶不醇,反而澀澀的,但喝下去,齒頰留香。

  “走吧。”

  何肆想著大師的話,安慰道:“哥們兒別泄氣,天涯何處無芳草,我看你公司的甜甜就很好,長得也不比柳億一差,要不咱再發展一個?”

  朱惟照抬眼,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公司的女藝人都被我刪了,以後我也不跟你鬼混了。”

  說罷,他站起身,往寺外走。

  何肆小跑著跟上他,忙不迭問:“都刪了不至於吧,喂你現在還要幹嘛?”

  朱惟照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從心到肺,被山風涼了個徹底。

  “收拾東西去唐川,她下次在大山裏錄製,鳥不拉屎的地方,我不放心。”

  唐川是柳億一的家鄉,到處是連綿起伏的山脈,還有好多未開發的野山野水。

  以朱惟照的職業敏感度分析,節目組並不能做到毫無疏漏。

  但柳億一卻一定會去,而且肯定相當興奮,她一向冒冒失失的,自我保護意識不強。

  而且這次不是密閉空間,他總算能跟去了。

  何肆望著朱惟照的背影,心中一酸。

  他以前隻當朱惟照是閑的沒事瞎折騰,但此時此刻他才真的覺得,朱惟照是認真的,比最真的還真。

  喜歡一個人能有多喜歡呢,他真的不懂。

  當天晚上,柳億一正在公寓裏收拾東西,把薑謠給她帶的幾瓶防蚊蟲藥揣進了箱子裏。

  助理抱著文件夾,一邊刷手機,一邊道:“姐你知道出大事兒了麽?”

  她雖然比柳億一年紀大,但也習慣叫姐,畢竟柳億一平時表現的過於豪氣。

  柳億一放下手裏的襯衫,仰起頭來,疑惑道:“怎麽了?”

  “我這不是有幾個佳喜的工作人員好友麽,他們朋友圈傳遍了,說朱總把他公司女藝人的微信全刪了,現在他公司的人都嚇瘋了,好幾個剛簽約的小姑娘在片場直接哭了。”

  柳億一微微一怔,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然後垂下眼,繼續疊衣服,漫不經心道:“這有什麽可哭的。”

  她雖然嘴上說的輕鬆,但是不可否認,聽到這個消息,她心裏有片刻的慌亂。

  朱惟照這麽做,大概率跟她有關係。

  助理嘖嘖嘴:“姐你不知道,今天朱總還去西山了,從西山買了二十斤糖炒栗子扔公司,說請大家吃。”

  “糖炒栗子怎麽了?”柳億一皺著眉。

  助理神神秘秘道:“我天,這個暗示你還不懂麽,栗子是炒的啊,這說明佳喜要大換血,有人要被炒魷魚了,不然那些小姑娘能哭麽。”

  柳億一:“......”

  朱惟照自己愛吃栗子,就當所有人都愛吃,去哪兒遇到了都會買點,給誰都送,還親手給她剝過,她嫌熱量高,每次都躲著不願意吃。

  但是想想,也沒什麽好跟助理解釋的,反正就朱惟照的腦子,她才不信能想出這種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