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啊(32)
作者:耿燦燦      更新:2022-05-10 17:24      字數:3675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止。

  齊照已不再是他自己的。

  他呆滯地站在那, 動彈不得。

  呼吸堵上, 知覺凝固, 整個人化作透明。

  隻留眼睛和耳朵。

  眼睛看她。

  耳朵聽她。

  風裏滿是悠揚的小提琴音。

  讓人驚豔得頭皮發麻。

  琴聲從耳朵灌進去, 直入心髒,緊攥靈魂。

  高超的技術與飽滿的情感, 每一個音符聽起來都是那麽美好。

  像是金光雲霞中躍出的神之音, 她以弓弦為翅膀,降落人間。

  她不是在演奏, 她是在魅惑人心。

  是天使也是惡魔。

  齊照第一次感受到什麽叫音樂的力量。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震撼,令人心甘情願沉淪。

  如果說平時的她美得令人想犯罪, 那麽此刻拿琴的她,美得讓人想跪下叫主人。

  她閉著眼, 嘴角微微上揚,雙音, 跳弓,自信滿滿,閃耀光芒。

  她用琴聲將他包裹,劃下隻屬於兩個人的結界。

  天才的演奏中,勢不可擋的柔情朝他湧去。

  齊照覺得自己好像被她用琴聲吻到窒息。

  他情願當場去世,也不要從這場美夢中醒來。

  餘音徹底消散的瞬間,女孩子睜開眼, 對他莞爾一笑。

  齊照心髒暴擊。

  她緩緩放下琴和弓, 雙臂張開。

  水光瀲灩的眼, 仿佛在問——好聽嗎?

  齊照拔腿衝過去。

  奔到她跟前, 一把將人抱起來。

  溫歡被抱到空中,重心不穩,雙手勉強扶住齊照的肩。

  他笑得像個三歲孩子,欣喜若狂地和她說:“這是我聽過最好聽的音樂,不會再有比它更好的了。”

  他那麽開心,她甚至都不忍心打斷他,任由他抱著她轉圈圈。

  直到快被轉暈轉吐,溫歡才出聲說:“齊……齊哥哥,你先放我下來。”

  齊照回過神,立馬將人放下,笑得合不攏嘴。

  他雙手背在身後,彎腰俯視她,鼻尖與鼻尖的距離隻差分毫,他唇邊的熱氣渡到她臉上。

  少年晶瑩錚亮的黑眸,像沉在幽穀泉底的寶石,他緊盯她,仿佛她是山間一輪月,熠熠生輝沐浴他身。

  溫歡抿唇,沒有躲開他的注視,她勇敢地迎上去,學他看她,她也盯著他。

  她細聲說:“齊……齊哥哥,雖然這句話來得遲了些,但我依舊要和你說聲謝謝。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他這時才注意到她手裏拿的那把琴。

  好像是他丟進垃圾桶的斯特拉迪瓦裏。

  齊照驚訝:“我不是把它扔了嗎……”

  溫歡指指庭院裏的人:“李媽……李媽收起來了,今天我回家,說想演奏曲子給你聽,李媽就將琴交給了我。”

  她撫摸琴身,抱在懷裏,怔怔望他:“齊……齊哥哥,你還願意將它送給我嗎?”

  齊照將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當然願意。”他停頓數秒,接著說:“隻要你喜歡,別說一把小提琴,我送你十把都行。”

  溫歡:“你……你哪來的錢。”

  齊照屁顛屁顛說:“我賣身。”

  溫歡瞪大眼。

  齊照哈哈笑,刮了刮她的鼻尖:“騙你的,我就算賣身,金主也隻有一個。”

  溫歡好奇問:“誰?”

  齊照貼到她耳邊:“ 現在掌管我零花錢的那個人。”

  溫歡漲紅臉。

  海風吹過山坡花園,風裏有金魚草的香甜,以及少年身上淡淡的酒味。

  下午喝酒壯膽穿女裝,吃了一大堆口香糖清新口氣,卻唯獨忘記身上沾濕的酒味。

  溫歡不喜歡煙酒味。

  可是她現在莫名地想要靠近嗅一嗅他。

  齊照有些不安,下意識往後退,語氣別扭:“都是汗味,別聞。”

  他往後退一步,她就往前進兩步。

  “別動。”

  齊照隻好站住,眼睜睜看她靠他胸膛,一張小臉埋進他的衣服裏。

  她說:“很……很特別的氣息,好聞。”

  她想起溫文伏在蔣之香脖頸邊說過的情話。

  “愛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身上會散發特殊的氣息,你身上的氣息,隻有我的鼻子能嗅到,別人都享受不到,是專屬於我的特權,恐怕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好聞。”

  齊照心裏小鹿亂撞,天真地低下頭,嗅了嗅。

  還好,不臭。

  她說好聞,應該是安慰他。

  女孩子忽然仰起臉,問:“我……我身上有味道嗎?”

  齊照一愣,繼而俯身,像狗一樣圍著她嗅。

  她身上怎麽會沒有味道。

  奶香甜味。

  比任何香水都要好聞。

  他一度以為她偷偷抹了香水,所以才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繞到她背後悄悄聞她。

  他嗅她的樣子太滑稽,溫歡笑著推開他。

  庭院裏沒有別人,李媽和老李早就悄悄離去,山坡頭隻剩下溫歡和齊照。

  歡愉的嬉鬧後,兩個人停下來,氣喘籲籲,注視彼此。

  半晌。

  兩個人不約而同說:“對不起。”

  短暫的沉默。

  溫歡緊攥琴弓,語調軟搭搭:“我……我那天不該對你發火。”

  齊照點頭:“沒關係。”

  溫歡深呼吸:“你……你不問我為什麽發火嗎?”

  齊照笑著揉揉她的腦袋,張嘴就答:“是我做錯了,所以不用問。”

  溫歡搖頭:“不是……不是你的錯。”

  齊照:“就是我的錯。”

  她一聽,心裏更難受:“是……是因為過去的事,所以我才失控,不是因為你,你很好很好,沒有任何錯。”

  女孩子著急解釋的模樣可愛至極,齊照沒忍住,捧住溫歡的後腦勺往胸膛扣。

  少年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撲入耳中,咚咚咚像是有兔子在他心髒裏蹦來蹦去。

  一聲,兩聲,三聲。

  她緩緩安靜下來。

  齊照說:“這幾天我反思過了,覺得你是應該生氣。明明你已經說過不要再提小提琴的事,可我卻自以為是地將小提琴送給你。”

  溫歡垂下眉眼。

  齊照:“我不該自作聰明,不該把你的話當耳邊風。”

  溫歡:“是……是我不該不和你解釋。”

  齊照:“為什麽要向我解釋,是我自己笨,魯莽往前撞,不關你的事。”他想起什麽,語氣試探,小心問:“剛才你說是因為過去的事所以才對我發火?”

  溫歡承認:“嗯。”

  就在她以為他要接著往下問的時候,齊照卻牽起她的手腕晃啊晃。

  他對著大海傻笑。

  溫歡怔住:“齊……齊哥哥,你笑什麽?”

  齊照:“我開心唄。”他露出白牙:“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是因為我不聽話,所以才對我發火的。”

  溫歡懵呆。

  齊照說出口,發覺自己的表達方式太直白太不矜持,於是補救一句:“我的意思是,不關我事,太好了。”

  不補還好,補完聽起來更不對。

  齊照暗罵自己嘴笨:“我……”

  女孩子踮起腳捂住他的嘴:“我懂的。”

  齊照鬆口氣,笑得心花怒放:“你懂就好。”

  說完,他牽著她往屋裏去:“晚上不準回我媽那裏,等會讓劉師傅做紅燒魚,醉蟹,辣子雞,還有你最愛的幹鍋蛙……”

  溫歡插一句:“你……你不想知道我過去的事嗎?”

  齊照回眸:“你還會因為過去的事不理我嗎?”

  溫歡擺頭:“不會。”

  齊照咧嘴笑:“那不就行了。”

  他不是傻子。

  怎麽可能看不出她的難受。

  他不小心踩到了她的雷區,她心裏有陰影,所以才會那樣表現吧。

  人都有秘密。

  有時候,為了滿足好奇心而一味追問,是件缺德的事。

  她是人,不是玩偶,她有自己的情緒處理方式,能讓她那麽在意的事,怎麽可能短短幾天就想清楚。

  她能拉琴給他聽,他已經超級高興。

  做人知足才能常樂。

  “對了,你剛才拉的曲子叫什麽名字?”

  “《alh me》。”

  齊照身形一頓。

  擱在溫歡手腕上的那隻手抬起,迅速往下滑,分開她的指縫,緊緊相纏。

  心裏默念。

  alh me.

  of course,i h you.

  夜晚竇綠白打來視頻電話。

  一接通,先和溫歡聊了幾句,得知溫歡今天不過去之後,竇綠白深深歎口氣。

  齊照在一旁虎視眈眈,不停使眼色暗示:快掛電話。

  竇綠白這時喊:“阿照,媽咪的照照,過來,讓媽媽看看。”

  齊照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湊到屏幕前,死魚眼盯著攝像頭:“幹嘛,你這個不給零花錢還耍自己親生兒子的妖婆。”

  竇綠白:“要死呀。”

  齊照哼唧。

  竇綠白心情不錯,笑意盎然,拿出手機,點開視頻:“媽的寶貝兒子,你今天可真漂亮。”

  齊照看清視頻,臉都綠了。

  視頻裏,他穿著女裝舉牌,雄赳赳氣昂昂朝前。

  最後的鏡頭,趙顥出現在屏幕前,身後的看台,齊照低頭哄溫歡結果卻弄哭她的那段也被拍了進去。

  還好距離遠,看不清人臉。

  趙顥:“今天的二班趣事到此為止,我們下期再見。”

  齊照跳腳:“侵犯隱私權,侵犯肖像權!我要告他!告到他趙家破產!”

  竇綠白嘖一聲:“別激動,淡定點,不就拍個視頻嗎,趙老師替你記錄美好的青春,你該感謝他。”

  齊照:“放屁!”

  竇綠白:“你要穿女裝,怎麽不找媽媽給你弄,你看,媽媽小時候給你打扮多美麗,帶到外麵去,那些叔叔阿姨都說要認你做兒媳婦。”

  齊照怪叫一聲,趕緊捂住溫歡耳朵:“呸呸呸,你什麽都沒聽到。”

  竇綠白優雅微笑:“媽媽不跟你說了,再見。”

  齊照扮鬼臉。

  剛掛完竇綠白的視頻電話,竇老爺子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齊照茫然,摁下接聽鍵:“外公,有事?”

  竇老爺子:“那麽貴的琴,你什麽時候拉個曲子給外公聽?”

  “這才幾天,以為你外孫是神仙嗎?”

  “不是你說的嗎,你特別有天賦,學兩天就能達到大師級別,不給你買就是打壓你的才華。”

  齊照語氣變弱:“我有說過這樣的話嗎?”

  竇老爺子很肯定:“有。”

  結束通話後。

  齊照哭喪臉。

  竇老爺子說等運動會結束後,接他去大師那拜師學習小提琴。

  齊照完全不想去,癱在沙發上。

  溫歡看他為難,嚐試建議:“要不……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做你的琴替。”

  齊照:“是咱倆一起登場,你躲我後麵讓我閃瞎全場的那種琴替嗎?”

  溫歡捂嘴笑:“嗯。”

  齊照不敢貪心,口是心非:“不用。”

  熬不住,心裏癢,半分鍾後又探過去:“你真的願意為我再拉一次小提琴?”

  溫歡伸出小拇指,學他今天下午勾她那樣,她勾住他的拇指:“不……不是一次,而是千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