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回到了原來的平靜，秦豐也不知道這樣的平淡要流轉到什麽時候，最磨人心智的也許就是這樣看不到頭的日子，隻能每天繼續往來於行健峰跟庖廚峰，每天幹著采藥燒火送飯的事情，而後是短暫的學劍。

  至少在他看來這種生活也要比在山外討飯的日子強很多，但偶爾還是會想念外麵的世界。

  在山中經常遭人白眼和嘲諷，他耳朵裏都快聽出了老繭，這兩年也練出了充耳不聞的淡定。

  隻是方魚聽到這些人說閑話，就會想要上去理論一番，反倒是秦豐拉住他，勸他消消火，“以前我在街上要飯的時候，看不起我的人多了去了，整條街都是，見我穿得破爛，不是罵就是趕，還有的往身上潑糞水，難道我還要去一個一個地教訓他們，跟他們吵上一架嗎？不挨打就算了，哪有那閑工夫？隨他們去吧，忍一忍，總會過去的。”

  方魚聽到這些，忽然有些心疼這個師弟，總會拍一拍他的肩膀：“小師弟，以後還有我，我不會讓那些人再欺負你，師兄相信你定能一飛衝天，有鯤鵬之誌，豈會河池而居？我也抓緊學習煉丹，等到我能練出上品的破境丹藥，直接讓你跨越到金丹期。”

  秦豐趕忙搖搖頭，“還是算了，我知道丹藥的作用，如果不是危及性命的逼不得已情形，還是要靠自己慢慢積累突破境界才踏實，如果基礎不牢固，即使提升了實力，終究會有不可測的惡果。”

  方魚的話也讓秦豐想到了玉龍子服用的九轉金丹，需要二十年的時間去消解，還放棄了肉身，而二十年後的師父會是什麽樣子？這都是未知之數。隻是自己進步太慢，如果學無所成，又有何顏麵去見他老人家？

  十月末的時候，第六個一百天又過去了，除了沒有完成築基的秦豐，就是四十幾個丁字房新進山的少年，資質不佳，不能久留，經過這一次，又有一半的少年被送出了昆吾山。

  仙山福地也不養無用之人。

  秦豐的“鐵鴨子”的稱號也被更多的師弟們熟知，也有人見麵打招呼，但笑意中的嘲諷跟鄙視也藏不住。

  這一年年末的時候，他再次遇到了木紅蓮，幾個月的時間她就已經成為了入道弟子。

  她還是興高采烈地叫著“小豐子，你都長這麽高了？”。

  秦豐愣神了片刻，關於眼前這個少女的記憶才被這個稱呼喚醒，心中也生起一股暖流，傻笑了起來。

  許久不見，木紅蓮長高了一些，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端莊少女，臉上卻仍帶著幾分稚氣。她神采飛揚，眉宇間還有幾分英氣，以她這種百年難遇的資質，也許兩年內成為靈根弟子都很輕鬆。

  感受到一股冰冷，這才發現和木紅蓮一起的還有一位樣貌跟她簡直是毫無差別的少女，單從容貌也分不出誰是誰，正是那位曾經在山下遇見過的，冷若冰霜卻又有些火爆脾氣的二小姐木青蓮。

  據木紅蓮說，兩人這一次出山是準備回家過年，成為入道弟子後每年都能出山兩次，要麽去曆練，要麽回家探親。

  木紅蓮跟木青蓮是雙生女，先後出生不過差了兩刻，兩人的資質也不相上下。

  聽說能出山，秦豐心中頓生羨慕，讓木紅蓮代自己向木門主問好。

  "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啊，你好好修煉，爭取明年我們一同回家。”木紅蓮高興地拉著秦豐的胳膊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回家？”秦豐對於家的想法已經在那個被趕出六陽宮的雨夜就模糊了，自從離開了九乾山他感覺自己就像成了風中的落葉，不過是四處飄零，他隻能苦笑著點點頭。

  “姐，我們還要趕在天黑前到家呢。”木青蓮隻是淡淡掃了秦豐一眼，拽著木紅蓮就往初九峰去了。

  木紅蓮也隻好擺擺手，“努力修煉啊，小豐子。”

  目送兩人消失在雲階上，秦豐也開始了一天的修行。

  山中日月小，壺中歲月也並不長，按照人間的紀年，轉眼這就到了乾元229年，第七次百日築基，沒有測試，能趕走的不及格的少年都已經趕走了，除了秦豐，所以沒有人會專門給他這樣被嫌棄的人搭台子，不過也少了一次嘲笑。

  第八個一百天，萬物生發的四月，各家族又安排入山了一批新麵孔，一個個稚嫩的麵龐，都不過十二三歲，那些師叔師伯從山外帶來十幾個資質奇佳的少年，有的才七八歲，有的二十歲出頭，也許年齡對於修道跟本就不是限製。

  秦豐自然又是最後一個，畢竟丟人的事必須放在最後，越少人看見越好。

  玉青子仍舊是那副連眼皮兒都不樂意睜開的模樣，打發兩個道童趕緊收拾東西。

  秦豐還是默然毫無表情地準備離開。

  忽然聽到玉青子在桌案後歎了口長氣：“這都兩年了吧？乖乖啊！”

  “嗯。”秦豐知道他又要開始挖苦自己了，連多餘的一個字都懶得回了。

  “我說，你這個人啊，還要點臉嗎？我要是你，但凡有點骨氣，我自己就退出這山門了。以前挖苦你，你還生氣，現在連哼哼都不會了嗎？本來我看你骨子裏有股倔勁兒，還尋思著用激將法讓你能趕快完成築基，看來是我想多了。嗬，你這心性是要練成了，油鹽不進。還真說不定你是修道的材料呢？”玉青子眼中已經不是嫌棄了，帶著那種生氣的絕望，不住地搖頭：“多看你一眼，我都三天吃不下飯。看你也不是很懶，也不是傻子啊，怎麽練個百日築基就這麽難？登天嗎？這樣吧，老道今天把話擱這，跟你打個賭，要是你下次能築基完成，我就請你吃龍肉，怎麽樣？”

  “龍肉？”秦豐也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要吃龍肉的。

  兩個收拾東西的童子聽說龍肉也都瞪大眼睛看著這裏，這種傳說中的神獸，見都很難見到，還能吃到它的肉？有什麽功效還是特別好吃？

  看出秦豐的疑惑，知道他不懂，玉青子就繼續說道：“龍肉能增壽，還能加快靈力提升，經過特別處理可以媲美初階金丹的功效，要是你能完成築基，我...”

  話是攔路虎，像是下了大決心，玉青子眉頭一皺，再次重複道：“就請你這小子吃龍肉。要是不成，你就看著搬吧，是自己離開昆吾山？”

  ”離開昆吾山？”腦子裏閃過許多念頭兒，頭上一陣冷汗，要是自己仍舊不能完成築基，就走？到時真的就是無依無靠了，“我....“

  玉青子見他不作聲，沒有繼續追問。

  秦豐也默然轉頭離開，自己還真沒有勇氣跟玉青子打這個賭，離開還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