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冤家路窄
作者:一笑藏刀      更新:2022-05-10 11:21      字數:4124
  秦豐在玉龍子身旁守護,不久也睡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也不知道是什麽時辰。

  再去看玉龍子的屍身,仍舊靠著石洞牆壁端坐,表情安詳,雖然沒了呼吸,麵容仍舊如活著時一般,又像是佛家入定的那種神態。

  隱隱的能看到他體內有團朦朧的金光,周身經脈似乎也在緩緩流轉,身外更是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流波動。

  秦豐不知原因,也不敢隨意觸碰,隻能在對麵靜靜的守候,百無聊賴之際,他仍舊用在破廟自己學老黿的那種方法呼吸吐納。

  他深吸一口氣,頓一頓,緩緩的再呼出來,這樣幾個來回,腦子也漸漸變得清明了。

  剛開始他還因為腿上的疼痛和肚子餓無法安神,隨之這一呼一吸的調節,他反倒是緩緩的不再覺得身上有多疼了,心神也很快歸於了平靜。

  心中什麽也不想,閉上眼,不聽外界的聲響,整個人的狀態就像是一片微風的湖麵,點點漣漪,水波不興。

  時間在這荒郊野外的山洞中像是靜止般,進入這種狀態的秦豐也根本感覺不到它在流逝。

  等到他從這種沉靜的冥想狀態中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時分。

  睜開眼,四周一片漆黑,適應了片刻,他在黑暗中摸索一陣,試著從五行百寶袋中拿出來了昨天玉龍子的那顆夜明珠。

  挪動著身體到洞口的月光下照了照,夜明珠這才亮起了,他就舉著夜明珠去看玉龍子。

  輕喚了兩聲師父,玉龍子自然沒能答應。

  卻隻見他周身已經被一團微弱的金光包圍,經脈中更像是有金色和紅色混合的血氣在快速流轉。

  那血氣正是沿著他身前的任脈、脊背的督脈不停的行走全身,最後又都聚集在他眉心處,而後如同旋渦一樣的凝聚。

  一直這樣持續了有半個時辰,玉龍子周身經脈又忽然都暗淡下去。

  他眉心那團光繼續再向上,遊走到了他頭頂的神庭穴之處。

  這時,隻見他天庭上隱隱就出現了一金點,那金點上下延展,成了一條線。

  就像一道門被從裏麵推開,一時光芒大盛。

  一團金燦燦的光球就緩緩從玉龍子腦子麵擠了出來。

  這光球頓時將這不大的山洞全都照亮,秦豐也被這團耀眼的光照的睜不開眼。

  片刻後,這團光晃了晃,竟然幻化成了一個小嬰孩的模樣,隻有半尺來高,身上還穿著像是肚兜一樣的東西。

  秦豐見此情景也是驚奇萬分,知道這“嬰孩”應該就是玉龍子所說的“元嬰”了,也是他修煉六十多年的金丹所化的元神。

  又看了片刻,秦豐見這周身都是金光的嬰孩似有些迷迷糊糊,四肢嬌小柔嫩,十分可愛,麵目又和玉龍子有幾分相像。

  這時,小嬰孩抬頭也看到了秦豐,趕緊就從玉龍子的屍身上跳下來,像是要找地方躲避。

  而玉龍子的整個身子就像是冬天的枯木般,身上的皮膚瞬間就暗淡發黑,麵容也失去了活人的光華,倒在了地上。

  秦豐想起師父臨終叮囑:隻要他的元嬰出體之後,就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龍形玉佩和一道符篆。

  他口中默念,手上的龍紋玉跟著就發出了一團青綠色的光。

  那元嬰躲在一塊石頭後麵,不敢靠近秦豐,見到那團青光似乎很高興,怯生生的慢慢湊了過來。

  秦豐將龍紋玉托在掌心,元嬰就小心翼翼的過來,用翠玉般的小手搭在了上麵。

  玉佩上青綠色的光和元嬰身上的金光融合,元嬰就閉上眼,幾個呼吸後,他再睜開的時候,就多了幾分神采和滄桑感。

  他盯著秦豐看了看,然後吱吱呀呀的像是要說話,但是聲音很小。

  秦豐聽了,勉強能分辨出來意思是說:“我記得了,你是六兩。”

  “是啊,師父!”

  隨後這元嬰笑了笑,點點頭,轉而就蜷縮了身體,抱成了一團,又化作了一團金光。

  龍形玉佩上的青綠光也幻化出一團八卦圖樣,旋轉起來,快速放大,從下到上包裹著元嬰的金光,接著一同化作一道流光,收斂進了玉佩之中。

  秦豐又拿起來那龍形玉佩,玉佩原本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質,而現在中心處卻多了一團金色,幽幽波動,像是活的。

  他不明所以,又不由感歎這道家高深莫測的符篆和道術。

  本想著當時就按照玉龍子說的,將這塊玉佩送回水聖廟,可是秦豐的斷腿實在無法行走,勉強隻能爬著去洞外找些露水和野果充饑,於是又在山洞中修養幾天。

  山洞中不太通風,但是玉龍子的屍身卻沒有一點腐敗的跡象,還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在洞中彌漫,也許就服用那顆九轉金丹的作用,雖然那金丹不是成品,但似乎有一些附加保存肉身的功效。

  等到秦豐的勉強能走路,他這才又從山洞中爬出來,為了防止山間的野獸鳥雀進洞破壞玉龍子的屍身,他又在附近找來了不少樹枝和碎石,將這個山洞的洞口給堵上。

  臨走時,他又恭敬的在洞口磕了三個頭,這才又拄著一根樹枝,一瘸一拐的向水聖廟走去。

  走了兩個時辰,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遠遠看到水聖廟那裏已經變成了一片開闊地。

  隻有山門前的小路和那幾棵大樹還能依稀辨認出來這就是水聖廟。

  鮮紅的夕陽落在了天邊,微風帶起陣陣塵土,將秦豐的身影拉的老長。

  他獨自站在廟外,廟宇連著圍牆和院落不是變成了瓦礫,就是變成了焦炭,處處透著一股蒼涼感。

  沿著小路向廟裏走,秦豐一眼看到了台階邊上的一件東西。

  那東西隻露出半截,另一半在碎裂焦黑的外牆土磚之下,走近一看正是他的討飯棍,那根拐杖。

  可能是那些前來撿漏的江湖人士也看不上這不入流的廢銅爛鐵吧?

  秦豐卻是一陣欣喜,趕緊從土堆裏刨了出來,如獲至寶一般,畢竟這根討飯棍也算是水靈大聖神像偶然“贈送”給他的家當。

  他再抬眼環顧四周,滿目狼藉,雖然年紀小,但是這時心中也不免泛起一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

  不久之前,他還和龜兄黿兄以及玉龍子在這裏過著平靜的日子,現在龜兄黿兄不知去向,剛拜的師父又身死,隻剩元神,在這殘陽寂靜的荒郊,孤身一人,身無所係,一時百感交集,忍不住落下淚來。

  走進破廟廢墟,秦豐找到了那口被劈開的銅鍾,再向後走不遠就找到了那口老黿棲身的枯井。

  這個時節剛剛入秋,後院的草木一半已經在雷劫中被燒,枯井中也落了不少灰土,秦豐就按照玉龍子的吩咐,將那塊封印有他元神的龍形玉給埋進了枯井底的一堆亂石之中。

  雖然不知道玉龍子為什麽認定這個地方是個風水寶地,看這荒涼的景象,肯定也是人跡罕至的。

  秦豐爬出枯井,又從周圍搬來了一些土塊和石頭,將枯井又填了填,這才算放心。

  再看周圍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蟲鳴聲幽幽傳來,山郊曠野忽然就變得寧靜起來。

  他想到玉龍子說的二十年複活之期,心中又有一些迷茫,還有去昆吾山修行的事,可是昆吾山在哪裏?自己怎麽去?

  夜色降臨,他心頭此刻就像這夜一般,摸不清方向,看不到遠方。

  思來想去自己也沒有什麽辦法,隻好就在破廟的廢墟中湊合了一夜,轉天又奔著星雲城去了。

  秦豐就這樣又開始了流浪的討飯生活,一邊養傷,一邊在城中一瘸一拐討飯,一有空閑還是打坐呼吸吐納,但仍舊是經常吃不到飯,或是被街上的人驅趕,或是被人潑糞水,或是被罵的狗血淋頭…

  他也習慣了,偶爾也到飯館和旅店門口聽人閑聊,因為讀過兩年書,這段時間反而從眾人口中也大致知道了這片神州大地的山川地理形勢。

  東勝神州被稱作中土世界,又有海內九州之劃分,分別是:西邊的梁州;北邊的雍州、冀州;東邊地界較小的三個兗州、青州、徐州;中間的豫州;東南靠海的揚州、荊州。

  星雲城所在的位置正是梁州西垂,再向西三百多裏就出了九州的地界,也就是傳說中的西域。

  神州大地廣闊,據說東西距離有三萬多裏,南北三萬多裏遠,像是一個大圓,沒有人真正測量過,也沒有多少人遊遍過神州大地,不過都是傳聞和古書上的記載,除了神州大地,還有傳說的化外之境、海外仙州,各種神學、宗教、學派都曾經在神州大地上流傳,發揚,直到今時。

  秦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命去走一走這萬裏神州,按照龜靈真人所說,今年是乾元226年,他已經快十三歲了,剩下的壽命已經不足半年,玉龍子雖然替他改了名字,但是人生真的算是重新開啟了?未來的路要怎麽走,仍舊是全然未知的。

  他也隻能在心中默念玉龍子最後說的那八個字:“事在人為,命由己造”。

  天氣已經轉涼,秋意更濃,秦豐仍舊是一身單衣,還是他從六陽宮出來時的那件衣服,當時下山還是夏末,過了這幾個月已經破了好幾個洞,他似乎也長高了一些。

  半個月的修養,雖然斷腿沒有完全好,但是已經能走路了。

  這天,秦豐拄著拐杖又到一家飯館外乞討,店裏的夥計還算和氣,有時會驅趕他們,有時候心情好還會給他一碗剩菜或者幾個咬過的饅頭打發走,大多時候是沒有好臉色的,畢竟要飯的滿身汙垢,路過的客人都嫌棄,店小二攆人的時候就像在攆街邊的野狗,除了說人話,都是用掃帚和棍子招呼。

  可能趕上店裏人多,夥計這天扔出來一盆剩菜,秦豐他們一同來的幾個小叫花子搶過去就分了個幹淨。

  那剩菜裏油水不少,還有兩嘴饅頭,他想著這頓也能抵上一天了,就一瘸一拐的沿著十字街向城外走。

  北麵城外五裏有座破土地廟,他這些天都是在那裏落腳。

  剛出城門沒多遠,就見大路上有一匹馬和幾個人趕來。

  騎著馬的那人五十多歲,斑白的頭發,一臉皺紋,三角小眼睛,薄嘴片,紅鼻子,身穿綢緞,在馬上搖頭晃腦,洋洋得意。

  他身後六個身穿青黑粗布衣服的家丁,一個個都挺壯實,小跑著跟在馬後。

  秦豐看著這些人眼熟,認出馬上那人之後又低頭躲向道邊,故意用頭發遮住臉,假裝沒看到他,也不跟他對視,繼續走。

  那財主打扮的老者見是個叫花子,不由得皺了皺眉,在馬上呸了一口,低聲罵道:“晦氣!”

  等他騎馬走出了幾丈遠,忽然就勒馬停了下來,小眼睛微微眯著,像是想起了什麽,猛地轉身叫道:“小叫花子,你站住!”

  秦豐假裝沒聽見,繼續走。

  可身後的家丁諂媚的又朝他這邊大喊:“喂!小叫花子,沒聽到我們家老爺叫你站住嗎?”

  說著兩個人就要過來拉他。

  秦豐歎口氣,又苦笑,暗道:“不好!”

  隻好硬著頭皮走到了這幾個人麵前,低頭說:“老爺們,有什麽事?”

  “你…抬起頭!”馬上的那人盯著他,冷冷的說。

  秦豐猶豫片刻,也不抬頭。

  過來兩個家丁,抓著他的下巴和脖子就把他的頭給抬了起來。

  “哎呦,我當是誰呢?不是拿金子換小美人的仗義小乞丐嗎?嗬嗬!”李大貴大笑,笑聲中帶著涼意:“哈哈哈!真是冤家路窄啊,這回可沒有老道給你撐腰了吧?”

  幾個家丁也皮笑肉不笑的盯著秦豐,大有幸災樂禍之意。

  “你們想怎麽樣?”一時被六個壯漢圍著,秦豐心中還是害怕的,他自己沒有反抗能力,逃走也不可能,頓時腦子裏閃過了各種斷胳膊斷腿的可能,不由得忐忑異常。

  李大貴咬牙道:“哼,小兔崽子,壞了老子的好事,搶走我的小美人兒,你說我想怎麽樣?”